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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心动

别人心中一旦对你有了成见,那便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但若一个人对自己有了成见,她的世界便是无穷的黑暗,不要说任她怎么努力也休想驱散黑暗,在此黑暗中她连努力的念头都不会有!

很不幸,莲萝就被自己对自己的成见遮住了双眼,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

她从小在山上长大,头脑单纯,不谙世事,连水月峰都没离开过,哪懂得什么变通,怜月又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怜月说她是“孽种”,莲萝便认定自己是“孽种”。邪道妖人的种,不是孽种是什么?孽种天生就低人一等,活该受人欺负、被人作践。

一个人被别人打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看轻自己、自己否定自己。

此后数年,莲萝深居简出,她害怕看到陌生人,更害怕看到熟人。尽管她知道整个水月峰只有怜月一人洞悉她的身世,但她就是不敢面对别人,就像“做贼心虚”,她总觉得师妹们成天都在对她指指点点,言语间尽是刻薄与讥讽。

她受够了!

逃,是莲萝多年压抑后唯一能想到的,起码逃离水月峰,逃离熟悉的一切。最好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哪怕在那孤独终老,也好过在这郁郁而终。

十年前的一天,早已是木神峰峰主的金无俦来到了水月峰,莲萝看到怜月与他交谈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金无俦带着仕亦成、余亦勇、圆忆荷、吾亦善四名弟子,又来到水月峰,这次便是来下聘礼迎娶莲萝的。在前一天,怜月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怜月唤来莲萝,也不问她同不同意,只告诉她三日后成婚。

莲萝哪会不同意,她夜夜祈求上天让她离开这个地方,现在愿望成真,她恨不得立刻就去木神峰,别说三天,三刻她都不想等。何况是嫁给金无俦。

要说乾元门中最丰神俊秀的人,非金无俦莫属!

要说五行山上最受女子崇拜的人,非金无俦莫属!

要说水月峰女弟子们最想嫁的人,非金无俦莫属!

莲萝从小便经常听师妹们谈起金无俦,谈他如何英俊、如何潇洒、如何厉害、如何痴情、如何传奇……每次谈起金无俦,师妹们都是一副非他不嫁的样子。

可惜金无俦早有妻室,更可惜的是,他的妻子在生儿子金亦锋时难产而死。金无俦悲痛欲绝,痴守亡妻七天七夜,随后他飞赴琉璃岛,托回一块巨大琉璃,费时一个月,亲手打造了一座凄美绝伦的水晶棺,将爱妻抱入棺中,守棺七日后才葬入墓穴。

众人皆以为金无俦此生不会再娶妻了,没想到八年后他会上水月峰求亲,更没想到的是,怜月会把莲萝许配给他,师妹们一定嫉妒的要死。

当金无俦温文尔雅地问莲萝是否愿意随他去木神峰生活时,莲萝心动了。

然而,她是为能嫁给金无俦而心动,还是为能离开水月峰而心动,抑或两者皆而有之,她自己也道不明白。

随着婚期临近,莲萝本以为苍天开眼,绝望的日子到头了,人生即将掀开新的一页。谁知嫁到木神峰,却开启了另一段不可言说的痛苦、陷入了另一片漫长的黑暗。

成婚那天,发生了两件大事,对莲萝来说,一件是丧事变喜事,一件是喜事变丧事。

所谓“丧事变喜事”,当天中午水月峰峰主怜月暴毙,这个莲萝唯一的亲人、这个对莲萝深恶痛绝的人、这个莲萝诅咒她死过千次万次的人,终于死了。随即,在潜龙的主持下,在木神峰、火融峰、土行峰三峰峰主的共同见证下,孤月继任水月峰峰主。

死讯传来,莲萝先是泣不成声,喃喃自语道“她死了、她死了、总算死了。”随后纵声大笑、如痴如狂,将几十年所攒激愤倾泻而出,那一刻她心头除了狂喜,就是解脱,竟没有半分忧伤。就像是抛掉了压在心头的厚重包袱,莲萝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参加完孤月的继任仪式后,她高高兴兴地嫁往了木神峰。

所谓“喜事变丧事”,当天晚上拜完天地、入洞房前,金无俦突然欲言又止,却又言之凿凿地对莲萝说:“我等修真炼道之人,当超脱物外、潜心修道,切莫被俗事缠身,亦不能被肉体所扰,更不可为床笫欢愉而徒费精力。今日我与师妹结为夫妻,自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往后我两只在心灵上相互支持便可。”

莲萝听罢呆立当场,她就算再傻也听得明白金无俦的意思——要她守活寡。金无俦见她两眼无神、不言不语,便推开了东六层的房门,莲萝浑浑噩噩地走了进去,金无俦关上门后,转身上了九层修道阁。

十年来,金无俦不仅没有踏进莲萝房门半步,连莲萝的手指都没有碰过!玄风听到此处,心头却是一阵莫名窃喜。喜后又是一惊,心道:“师娘遭遇如此凄惨,我听了怎如此高兴!”一时觉得自己无耻至极。

接着,莲萝又诉说起这十年来在木神峰的凄苦生活,听得玄风心疼无比。

女人往往就是这样,辛酸往事要么无人可说,要么说个不停,前提是遇到对的人。遇到了对的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女人总会向他诉尽甘苦,一滴不剩。

在木神峰住得久了,莲萝或多或少看出了一些金无俦的心思,娶自己无非是掩人耳目。莲萝有一个感觉,金无俦正在预谋一件大事,而且预谋已久,至于具体是什么事,莲萝自然不会知道。她只是隐隐觉得,自己是金无俦计谋中的一颗棋子。

尽管夫妻之间有名无实、徒有虚名,好在金无俦对莲萝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名分礼数样样周全,不曾有过半分亏待。正因如此,莲萝也就心甘情愿地陪他演下去,人前假装恩爱,人后不相往来。木神峰的日子再怎么难熬,也好过在水月峰徒受煎熬。

人在一个环境中久了,也就麻木了。

从小的噩梦、连番的磨难、命运的不公,使得莲萝对人生、对未来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就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玄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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