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大火,纵火之人乃是你们狐族之人,是你们的现在的族长!他明白事理,不与人类作对,知你那老族长练法实属魔道,三番四次劝说不下,才纵的火。与你那老族长打斗一番,却未想杀他,只是阻止了。奈何那修魔之人自己被魔吞噬,自我噬伤。”
赤尤的话语像是给了她当头一棒,长篇大论起来。
“竟是被父亲!”红谷瞳孔血丝呈起,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恨谁。
“那人竟是你父亲!呵,真是有趣。”赤尤戏谑。
苏扶与叶凌修互相看去,眼神错乱,不知何种情绪,只替这女子也感到不知所从起来。
“是苏尘最后杀了他没错,也是我将他化成了养料也没错。可我不后悔,此等修魔作恶之人,该杀!”
赤尤语气平缓,却又犀利至极,莫名刺痛了红谷的心。她媚眼失色,低眉垂地,双拳紧握着,指尖扎进手掌心里,冒出黑血。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晚,那老头子看见我,便只问我是不是看到了,还叫我动手。原来他指的是这个。”红谷自言自语地退了几步,内心焦灼。
“将她放了吧!她也是一可怜人。”苏扶道。
“那怎可行?另一事还未解呢!”流留看着红谷,嘴角一笑,“十年前开始,帝城之中,每值中秋,就会有一发魔的狐妖出来杀人。你自己想一想,可有映像?”
红谷缓过神来,听到那人奇怪的质问。
十年前,十年前是自己七岁那年,也是父亲多次想杀她的那一年。后来也不知为何,几次没得逞后,那老头子就不再动手。
那老头子一向不与人类作对,说是修正道,不可枉杀无辜,一大堆的大道理。难道,老头子知道自己魔化之事……
“怪不得,他要杀我。”红谷自嘲笑着。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一个偏心的人,是一个冷漠的人,是一个讨厌他的人。谁曾想,今日与这些人的对话,竟让她一时之间踌躇不前。
是啊,那老头子若是想杀她,什么时候不能动手。偏偏每次想动手时,还让自己亲眼看到。
“你也不必多过纠结。”苏扶觉着红谷实在可怜,只能说着些安慰的话。
“凭什么,凭什么一切都变成了我的错。”这句安慰的话语让红谷压抑多年的情绪,不受控地爆发出来,她恨!
小时候,日日看父亲不悦的脸色,想着怎么讨好父亲,每每讨好他一次,就会被赶一次。
七岁时,夜夜里的担惊受怕,母亲渐渐的冷淡。
十四岁时的变故,面容被损,唯一疼爱她的族长也死去。
这一切的一切,却又都成了她的错。可,也确实是她的错。
她年年不受控地入魔,杀了无辜的人。母亲对她的冷淡,想来也有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可没人告诉过她,她也不知道。只是从小就一直恨着,一直都有理由,理所当然地恨着。因果不知,着实像极了一个傻子!
“走吧,你也该去受罚了!”流留一手抓住红谷的肩膀,便欲乘剑而去。
“去何处?”叶凌修疑惑问道。
“自然是去我长修,我吹了牛,总得回去做点什么,才不会受罚吧。”流留一笑,御剑而去。“你帮我去城中告知那些人,狐妖已被捉住。人我带走了!”
叶凌修着实无奈,嘴角一笑,又看向苏扶。苏扶已经恢复了神气,嘴角的血也不知何时擦掉了,脸上着实干净,又好看。
赤尤缓过神来,直问苏扶“长仙呢?”
“我在这……”
声音从门口传来,门被推开,那人晕倒在地,是一张丑陋的脸。赤尤忽然恍然大悟,正欲去追流留。却被苏扶拦下。
他道,“你追不上他的,身上还有伤。明日再去吧。”
赤尤看向那人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衫,生怕自己跑掉。语气之中,让她忽觉得诧异。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他的脸,也真是又俊郎了些。
“好了好了。”叶凌修将长仙扛起,便进入屋中去。
三人多番照料,长仙终是醒来。她问起红谷在哪,三人只好将经过都说了一遍。
“给我镜子!”她只道。
三人犹犹豫豫地给她递过去了镜子,长仙照着镜子,用指尖摸着那张陌生的脸,却又突然叹了口气。
“我明日就帮你的脸找回来。”赤尤皱眉道。
“噗……”赤尤此话一出,惹地叶凌修突然发笑。
几人纷纷向他看去,使得他收了笑意。
“罢了。”长仙缓缓一笑,放下了镜子,“我只想看看她每日看着这张脸是什么心情罢了。这脸再好看又怎样……我也不想要了。”
“噗……”又是一阵发笑。又是叶凌修。
这样的话语,若是句句提出来,却也着实是好笑。
只是苏扶与赤尤当下感叹,察觉不到句里的意思。又何况叶凌修时常调侃他人,这等话语,总不能怪他容易想歪。
他见那两人都又向他看来,急忙收了笑意,“我,出去,吧?”
三人不同他作答,又各自寒暄起来。他便只得出去。
叶凌修负剑站在门前,想着这些时日的种种。
近几日以来,流留拖着自己从长仙居出来,就一直在打听那只狐妖的下落,去了每一户被狐妖伤了的人家去询问。
去了李家,普通的人家,是一家三口,女子的丈夫被杀。
女子这些年来,只得自己卖些自制的豆腐出来卖,养活生计。还好儿子争气,考得了个探花,为首榜三。
去了南宫世家,是一书香门第世家。身世清白,才华被世人啧啧称赞,还好善救施。
只是家仆无数被杀,南宫家唯一的一脉孙系,也被杀害。
那孩子还不足三岁,不谙世事,被杀时,还一直笑着。
去了赫连官家,朝廷为官的老臣一家,人口众多,家世显赫。
这老臣对上有功,对下无过。还帮淮南治了水灾,帮城中创造了生意链,让无数人生财有道。只可惜,也被杀了。
被杀之时,他家人说,他还在不眠不休地记录着治瘟疫的药方,为百姓谋福。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一个人造成的,却又不全是。他竟有些不知道恩怨该如何分算。可笑,真是可笑。
他与流留询问了妖物杀人的经过,最后问出来的无非就是,那狐妖杀人时,眼泛凶光,红瞳吓人,身有黑烟缭绕。
有的说狐妖是个小孩,有的说是个面容丑陋的女人。同有一点的就是,这狐妖吸食人精气,死了的人都变成了干尸。
叶凌修与他才慢慢摸索,今日正巧听闻街上人人说长仙居魔气甚重,有人在里面打斗。他俩便急急找去,果然,狐妖在此。
“凌修,我们走吧。”苏扶的声音唤醒了叶凌修。
“走吧,你怎的那么急躁,看见他俩发魔打斗便冲了上去。”叶凌修语句似有担心之意,言语之中却又是一番调侃的韵味。
苏扶也不知为何,许是因当时看见有人要伤赤尤,便只想前去帮她。谁料,反倒受了两掌。
“走了,去告知城中人这个消息。他们便也能安心了。”苏扶笑道,没作解释。
苏扶与叶凌修一路奔波,多有受累。而赤尤一直在一旁看着苏扶,觉察着他有些不对劲。
叶凌修的一路调侃,不时让苏扶笑出声来,一路惬意。将近入夜,他们才又回到长仙居。
“赤尤,你的伤可还好。”苏扶踏入门中,看向赤尤问去。
“救长仙之时,你就有替我疗伤。我本是精怪,自愈能力很强,现也已无碍了。”
“那便是最好的了。”苏扶缓笑。
“赤尤,你先进去吧。我同苏扶有悄悄话要说。”叶凌修看向苏扶,调侃道。
他似是调侃,眼神却又不觉看向赤尤,之中闪过一丝疑虑。被苏扶尽收眼底。
赤尤无奈,只当是小孩子的家常话,便进了门去。剩下他二人。
“苏扶,赤尤为何入魔?”
叶凌修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直接,但苏扶却都已察觉。只缓缓地道,“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
是啊,叶凌修早已经从红谷的故事里猜到了,可他还是决定一问。
想来赤尤将老族长化作了养料下肚,却没料到,这魔不可化,与魔长久待在一起,便也慢慢被魔化了。
“红谷的身世想必你也猜了一二吧。”苏扶看向远处,月夜萧条,街中却热闹至极。今日的一切仿佛都未发生过。
“确实。”叶凌修道,“想必那死去的族长,便是她的父亲。”
“她从小时便自带魔性,足以说明这是天生的。可她又说父亲是将她捡来的,那便是更接近真相了。”苏扶一笑,竟有些无奈之色。
苏扶向叶凌修看去,神色像是在询问,却又不发言。
月色孤寂,人心难猜。
往日还能单纯地想想事情,可这一回,终究是让他认识了,世事在每个人眼里都是不一样的色彩。无关对错,不知何处。
苏扶知道,无论天生,还是后有,都是魔。红谷,还是赤尤,都一样。在叶凌修眼里,都一样,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