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话让沈丛的眸子一凝,不由想起之前在刑场和齐国公府的种种,所以江殊今日异常的表现和秀恩爱,难道是因为他发现了吗?
莫名的有些心塞。
沈丛淡淡的开口:“我并没有任何恶意,也不会做丝毫的肖想!”
“不可能!”白露断然否决,“你可能没有恶意,但你绝控制不了自己肖想!你若是真的能控制,你便可以大大方方的娶旁人,你这子爵之位得了大半年,多少人给你说媒,你为何全部拒绝?你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半年一年可以理解,你三五年的,难道你以为真的不会被发现?”
白露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你说,要是她知道你的心意,还会不会跟现在这般与你相处?她会不会为了避嫌,从此与你越走越远,以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你都只能跟我一样,在无尽的思念和折磨里度过?”
“你我都知道,她虽然性子明朗,从不避讳与男子的交往,但她极为瞧不上白芷勾勾搭搭的那一套,她一旦知道你的心意,一定会迅速的与你划清界限,你说是不是?”
沈丛的拳头捏的很紧,压低声音:“白露,够了!给自己留一点体面,让我保持你是我妹妹的印象吧!”
白露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我不需要体面了。自七岁开始,我的眼里就一直是看着你的,如今这个梦终于醒了,我也家破人亡了,体面是什么,能吃吗?体面能让我开心能让我觉得温暖吗?”
“这玩意,你留给自己吧!”白露目光含笑的凝视他,眸子里如同有钩子一般,“沈丛,娶了我吧,我可以给你打掩护,让你的心意这辈子都不被她发现!你总是要娶妻生子的,若是长久没动静,说不定陛下到时候一高兴,给你赐婚,你推都推不了!”
她换了一口气,继续道:“女人最是敏感,尤其是朝夕相处一心一意扑在你身上的女人。到时候她一定会发现你的异样,你说,这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可你要是娶了我,我保证这辈子都给你保护着这个秘密,绝不让任何人知道!”
沈丛短短的指甲已经抠入了掌心之中,带起一阵刺痛感,他摇摇头:“白露,你大约是疯了,婚姻大事,是你这般儿戏的吗?”
“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难道就不是儿戏,你看我的三个姐姐,她们的婚姻多么正式多么冠冕堂皇,结果呢,到最后,连给父亲收尸的自由都没有!”
沈丛错开眸子看向地上的几片枯叶,低声道:“也许跟白芷一样,过些日子我就忘记了,也许一年,不,或许只要半年,从白芷这件事来看,我不是个长情的人!”
“你忘不了的,因为这世上,没有比更好的女人!”白露的眸子焕发出光彩,“虽然她算是我的情敌,还害了我全家,可我竟然一点都不恨她,她实在太耀眼了,我若是个男人,大约也是会爱上她的!”
“沈丛,你没法忘记她的,还不如娶了我算了!”
“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白露笃定的说。
沈丛深深凝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
等他身影彻底的消失,白露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婢女小松赶紧上来扶住她,心疼的开口:“小姐您这样太委屈自己了。”
白露神色怅惘:“你说他能答应吗?”
“奴婢不知道,但小姐您就要真的是……这个沈子爵心肠太硬了。小姐您这么好。他就该全心全意爱着您。”
“论到好,我哪里有苏洛的十分之一,见过太阳的光辉,对于莹莹的星星怎么看得上?”白露凄然的笑了笑,“只盼望着他能被我打动了!”
小松很是气愤地说:“就算太阳光芒再凉又怎么样呢?他已经烧伤了我们白家的人呐。小姐难道您就甘心这样吗?”
白露举起自己的双手:“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你觉得我这双手有跟他对抗的能力吗?就连父亲都败在他的手下,而且说起来父亲会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我现在只想着能够嫁给沈丛,至少几位姐姐能有所倚仗,若是我们白家就这么倒了,三位姐姐将来的命运恐怕也是堪忧!”
山风烈烈,翻卷着白露灰扑扑的衣衫,她像是林间无家可归的蝴蝶,随时都会被风吹雨打而凋零。
小松小心而低声问:“小姐,难道您就不恨她吗?她害得您家破人亡,如今就连心上人也被她抢走!”
白露沉默了良久,避开了这个问题:“希望沈丛能够被我的那番话打动,先保住自己在说吧!”
小松哦了一声,不再多说。
还是不知道,白露心内到底有没有恨。
不过她实在是无法明白,苏洛看上去很喜欢她家小姐,还屡次撮合小姐与沈子爵,为何又要对小姐背后的白家下手呢、
她做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一丝一毫也没有顾忌到小姐的感受?
可你要说她完全无心,这些日子以来,她又事事想得周全,虽然是在深山之中,可实际上这里什么都不缺,除了迎来送往的人少些,其他的跟从前也没什么太多的区别。
她作为一个小小婢女,实在是想不通苏洛那样的人,到底拿的是什么心思。
……
此刻,太子卫九重的书房内。
属下前来汇报:“殿下,白言夕已经在菜市口被处斩了,他到死什么都没说,齐国公世子夫妇和沈子爵去了现场……”
卫九重将最后一笔写完,把毛笔在笔架上搁置好,盯着那一个巨大的静字,缓声道:“本宫猜测,他的确是什么也不会说!”
“据属下打探的消息,柳大人曾允诺他,若是将幕后主使说出来,他家人可以得以保全,不会被流放,如此看来,白言夕对殿下还是有一番真心!”
卫九重哂笑一声:“忠心……他对我哪里会有忠心。不过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孩子和家人都没有太多感情而已。就算保住了性命,他的子嗣也不可能在朝堂之上焕发一线生机,索性就让他们自生自灭。若是他吐了口,这件事必然牵连到本宫。本宫倒下去,就再也没有人能要了苏洛和江殊的性命。”
卫九重眸子冷岑岑的:“他心里恨!不惜用全家人的前程安危来换一个可能杀了江殊夫妻的机会!”
属下后背一凛:“是属下太短浅,竟然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些!”
“不是你短浅,是你不够了解白言夕此人而已!”
两人正聊着,书房的门被敲响,林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妾身给您送些糕点!”
卫九重的眉心飞快的滑过不悦,温声道:“进来吧!”
属下察言观色,行礼之后,默默的退出去。
卫九重快步上前,扶着林菀,低声责备:“你这眼看着就要生了,到处乱跑什么,这事情让下面的人做就好了,府内又不缺人手!”
“妾身听闻最近几日殿下胃口不佳,所以让小厨房做了点槐花糕,这约莫是今年的最后一波了,妾身记得小时候每到这时候,家里都是要吃的,殿下小时候也爱吃呢……”
说起从前这些往事,卫九重眉心的皱纹淡了些,他捻起一块槐花糕咬了一口,笑了笑:“比不上舅母做的味道!”
“殿下若是想吃,可以去林家,林夫人做的比小厨房的还要好!左右父亲如今在家也是无事,正好可以好好陪陪殿下!”
林家几个儿子都在丁忧,林菀同辈中又没有能立得起来的,如今朝堂之上的存在感是越来越弱了。
卫九重的眸子深了深,嘴角的笑容也微微凝住。
本来是美好的春日回忆,可是林菀这么一说之后,味道就变了。她在白言夕出事的这个时间点,又打感情牌,无非就是想自己重新想起林家的好,将林家拉拔出来。
可不是他不想拉,是林家如今实在没有一个能拉拔的人。
他也希望这些人能争口气,可是一个个蠢成这样,你让他怎么办?
卫九重收回思绪,轻轻的抚摸着林菀的腹部:“等咱们的儿子出生再说吧,到时候正好带他一起去给林大人瞧瞧!”
林菀的肚子隆的很高很高,她将手轻轻的覆上去,神色有几分忧虑:“殿下,若妾身的肚子里是个女孩怎么办?”
“瞎说,那么多妇科圣手都说了,这里面一定是皇长孙!”
林菀笑了笑,心内更是忐忑,她想起那时候新婚,第一次有了身孕,卫九重喜不自胜,那时候他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彼时他是怎么说的。
对,他说无论男女都好,第一胎是个小女孩才好,他一直想要个女儿。
而那个他一直想要的女儿,如今马上就要十四岁,他这个当爹的,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见一见她了!
林菀摸着自己的肚子,心内暗暗想,这次一定要是皇长孙才行。
她收回思绪想起一件事:“殿下,妾身刚才听说,白大人的尸体……”
卫九重冷了神色:“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可别想本宫去给他收尸,如今父皇正盯着我们,别惹得一身腥!”
林菀怔了怔,勉强扯了一丝笑:“殿下,妾身是听说,沈子爵找人去替白言夕收尸了,殿下或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