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客栈的门被踹开,门外站着一魁梧的大汉。
只见那汉子身披蓑衣,头戴草帽,冒雨而来,蓑衣上的雨顺着草编的斜纹稀稀拉拉地滴下。此人脚蹬黑靴白底,显是一官差。
而后,一声马啸声响起,那汉子转身微一哈要,左手向内微伸,像是在请什么人进屋。
随后一人跃至门楼台,左脚轻点,便飞身入室,竟直取一座,端坐桌前。
料想踹门之前,屋外雨大,嘈杂声音大,这一队官差并灭有听清楚屋内说得什么,所以没有在意。
布童虽对此一行人无礼行为恼火,但一是出门在外少生一事就少一事,二是方才见那人飞身入门,显是武功不俗,更不能胡乱生事,手按在布童小腹下,示意他不要出声。
不童虽顽皮,但此利害关系也不是不知,自是乖巧听话。田中荣见那人嚣张,又刚听闻官府与倭寇勾结,自是满胸火气。但见布童看着自己,竟昏昏欲睡,方才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
田中荣挣扎了会儿,竟恍如隔世,几乎忘记了刚才的感受,刚要开口,只见布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在告诉自己不要声张,田中荣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伙人身上。
此为空洞派的绝世武功之一,名曰摄魂术。
只要直视人眼即可慑人心魂,令其忘却当下。虽不能左右人心,但白天临敌之时,也大有用处。
这门功夫所耗内力极大,需内力深厚之人方能习成,布童也是最近方能使用自如。
田中荣定坐之时,对方人马稀稀落落地进屋,细数一下,竟有十几人之多。
若是寻常高手,单是布童不童就可将其料理干净,碍于对方官差身份,且尚未作恶,自是不想生事。
踹门那汉子将佩刀重重地拍在桌上,问道:“小儿,店里可有什么吃的?”
小儿显然是被这些官差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说:“回各位大人,小店有特色凉茶,吃的只有麦糠。”
“麦糠?!”
那官军直跳了起来,大眼瞪园,里面布满血丝,显是赶路疲乏,想要吃点东西充饥。
店小二竟坐地不起,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那汉子斜眼见布童三人那桌也只有凉茶三碗,确是一简陋小店。但终究不想就此作罢,继续喝道:“你不中用,叫你掌柜出来。”
店小二一个翻身,朝掌柜门前爬去,那汉子转脸即收怒颜,随众官军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一人呼喊道:“呦,快尿裤子了吧,回家让你娘给你洗裤子去吧,哈……”
方笑一声,嘴里便被堵上了一团麦糠。
这人立时手手扶桌面,连声咳嗽起来,不时就脸红脖子粗,竟似有几条青色蚯蚓爬在脸上一样。
周边同伴见他这样,立时围过来,忙活许久才把麦糠弄了出来。
为首那人名叫霍青林,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天云手下的千户,隶属于北镇抚司,此次出关,正是要刺探宁远战事。
因大军悉数撤往关内,王在晋连同监军一同撤回,前方没有朝廷耳目,又不能听信袁崇焕一人之言,故而特遣锦衣卫前去刺探情报。
不料周遭几十里仅此一家小店,又逢大雨,只得在此歇息,这才有了这一出。
踹门那汉字名叫罗大头,是霍青林的手下,此人为人直爽,但也官气十足。
见同伴受辱,骂道:“妈的,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快给爷滚出来!”
不料还未说完,又一口麦糠飞来,直冲罗大头而去,罗大头心知不妙,但也不退,空手接糠。
他又岂能料到这麦糠团竟有如此力道,刚一触糠团,手竟略有一震,而后微觉手掌炙热如火烤,倏尔痛入骨髓,右臂竟不能抬起。
空手接人家抛掷之物,尚未见人就先负伤,未免太过丢人,自是不敢声张,只是装作没事。
此事难能瞒过田中荣的眼镜,立时哈哈大笑,罗大头直道伪装被识破,立时恼羞成怒,左手结果饭团立时就要朝田中荣掷过去。
田中荣本不愿生事,可见对方不成器,正欲教训他一顿。
此时霍青林说了句:“帽子上的雨溅得到处都是,真不让人清净。”
右手顺着帽檐随手一弹,一滴雨顺势而去,竟在空中将糠团装得粉碎。
罗大头再不明事理也知是长官不愿生事,故低头坐了下来。霍青林头也不抬,道:“今天竟是几路英雄齐聚一堂,明说了吧,我们是锦衣卫,有圣命前往宁远,我们不愿生事,你们也不要找事。”
官当得久了,又是从京城到关外,说话间总带着一股贵气,又道:“屋内的朋友,不妨出来见一面,手下丢人是他们学艺不精,咎由自取。”
话音刚落,李松岩就不急不徐地出来,一袭长衫随身摇摆,众人见他如此儒雅,也不禁面露嘉许。
李松岩道:“小店简陋,恐只有麦糠供各位充饥,若是诸位嫌弃本店食物简陋,自是可以另寻他店。”
罗大头不禁心头有气,但也不能发作,只得安稳坐在座位上。
霍青林道:“不打紧,关外战事紧,我等只求一饱。”
李松岩见打头的倒是有礼貌,又惩戒了他闹事的手下,便不再追究,吩咐小二看茶。
布童一行人安安稳稳地继续在桌上坐着。霍青林久习内功,知道先进来的这三人个个武功不俗,田中荣和这小孩呼吸绵延悠长,自是功力深厚,而这布衣老者呼吸则令人捉摸不透,更加深不可测,此次出关,完成圣命为首要任务,其余的倒是盼着不要多生事端。
霍青林仗着内力不怕雨水,又怕茶水有异,不曾沾口。随从皆呼好茶,浑身湿气尽除,他也不曾动心,只是闭目不语。
罗大头饮茶后,觉胸中一热,而后右臂麻痛尽消,恢复如常,心里也生出一丝佩服,不再闹事。
不时面食就上了,紧随着天也黑了下来,店内本就掌灯,故而看不出什么变化。布童三人吃了点麦糠馒头就找了间房休息。一众锦衣卫也找房间休息起来。
深夜,田中荣正盘坐练功,忽然听到窗口有节律地“打打”响起来,显是有人刻意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