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这小镇虽看上去与关外寻常小镇无异,皆是红灯黄烛,家家门口掌灯,小商铺叫卖不断,客栈酒店人进人出,往来不绝。
但这个小镇的街上却人来人往甚为密集。
人声沸沸扬扬之中,有街口商铺冒出的阵阵热气,有玩具发出的零零声,更有珠帘翻卷的撒撒声。
显得小镇街头热闹非凡。
李花玉一张毫无修饰的脸竟在这暗红色夜晚的点缀下显得娇嫩可人。
望着田中荣,轻轻拉起来他的衣袖,迈开小步,往人群中走去。
田中荣被她这一拉浑然不觉,待到反应过来时,李花玉已经迈开半步,只能见到她半张侧脸映着红光,微微发笑。
脚下一软,也就随着她走俩走去。
待走到一家珠宝玩具店,李花玉眸子一闪,道:“好美。”
田中荣本想说“没你美。”但也心中矜持,没能说出口。
若在平时一人的时候,他是不会来到这种小店之中的。
此时进店,只见几张架子支撑起了三道木板,纵向列在店里,上面摆着花花绿绿的珠宝玩具。
更有些似人高的架子摆设在店里,上变挂着些玻璃制品,奇形怪状,应有尽有。
李花玉走到一架子前,见上边挂了个金丝做的小架子,上边挂着两个透明的东西,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便将它取下,来回观察如何使用。
掌柜见她显然未曾见过此等工具,便上前,道:“姑娘好眼光,这眼睛是本店新进的货物,要知道,这上边挂着的透明石头片,在京城都找不出几片,本小镇更只有这一家店有,哈哈。”
说完,见她还是木木地端着,为了不显得尴尬,掌柜又说了句:“姑娘长得这般俊秀,戴上定然是十分喜人。”
便接过眼镜,将它架撑开,插过乌黑秀丽的长发,划入耳朵上的缝隙。又往前一送,眼镜架的支撑落到挺括鼻梁上,一副眼镜已然戴好。
李花玉一张瘦下巴白净脸本就显得文静,此时戴上一副眼镜,更是一身书香气,颇有大家闺秀之相。
她见铜镜中戴眼镜的自己如同换了一副模样一样,心里欢喜无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不肯将眼镜摘下。
田中荣看懂了她的小心思,但方才听掌柜说透明石头珍贵,物以稀为贵,这价格自然不俗。
白天在同庆酒楼之中,早就将身上的银两花光,哪里来的钱买这石头。
饶是如此,他还是向掌柜问道:“敢问这副金丝架和两片透明石头,若要购置,需要多少银钱?”
掌柜平静道:“小店虽忝处这小镇之中,却也在京城之中有数家店铺,这其中的物品虽没有京城之中卖的那般昂贵,但也价格不低,姑娘戴的这件,价值纹银5两。”
田中荣听到价格,本就绝望的心理更加冷淡,却又不好将没钱的实情告诉掌柜,只好闭口不言。
李花玉方才听田中荣问价钱,又见他一脸色更显木讷,自然知道田中荣想要给自己买,却又恼于没有银钱。
将这眼镜摘下,放于货架之上,道:“虽戴着好看,却也无甚用处。”
接着拉着他衣袖回到街上,走了几步,道:“你有此心便够了,买不买并不重要。”
田中荣几时见过如此乖巧可爱的女子,且此时李花玉心中欢喜,五官更显得娇媚,甚是好看,直看得他心里麻酥酥的。
李花玉见他看得痴,道:“呆瓜,还没吃饭,先填饱肚子吧。”
过了几步,担心田中荣有所顾虑,道:“若是钱不够用了,我的还有很多,够你逍遥几日的。”
又怕田中荣拉不下脸,补充道:“权当是借你用几天,记得还我啊。”
这李花玉刚跑下孟都山时,也不知钱财如何使用,吃了几次亏,便偷偷溜到大户人家,拿了些来用,用到此时手中应所剩良多。
田中荣虽然感激此时的李花玉善解人意,但心中仍然放心不下这潘云镇中埋藏的秘密。
头来回左右张望,不放过每一扇窗户,每一个人。
此时一个伙计模样打扮的人映入眼中,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这人身形略胖,身穿蓝色棉衣,腰上系着一白方巾,一张方脸的下颌被肥肉点缀地略宽。
容貌甚是普通,却显得焦急,显然是着急见什么人或者找什么东西。
田中荣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知他或许和刘大青、潘云镇有所干系。
李花玉感觉牵着的衣袖一紧,待到回头时,见田中荣一脸不安,看着前边。
尚未及回头,便见前边有一人说道:“两位可是从京城来的田大爷与花姑娘?”
李花玉道:“我是姑娘,可这位却不是大爷。”
那人脸上一惊愕,嘴吊了起来,道:“难道不是田中荣田大爷吗?这可就奇怪了。”
李花玉也不想存心戏弄,道:“他是叫田中荣却不是大爷,看着就这么老气的吗?叔叔。”
那人虽脸上事故,却也年纪不大,李花玉最后加他一声叔叔显然是故意砢碜他一下。
那人心下也不在意,反倒解释了句:“大爷是尊称,和年龄没关系。”有改口道,“田公子一表人才,还是叫公子更合适。”
见田李二人不说话,那人继续道:“小的受人嘱咐,一定要请二位到酒楼一坐,还望二位赏光。”
田中荣问道:“那人可曾告诉过你他是什么来头?”
伙计答道:“这事是掌柜交代的,具体那人什么来头,长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掌柜让我沿着主街一路出城,见到一貌美的绿衣女子和身着白衣的大爷……是公子,便请到店里来。”
二人互看一眼,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但也心知若不是随眼前这伙计前去客栈,此谜团也就无从解开,也就跟着他一路走去。
伙计走在前边,嘴里还不忘介绍一番潘云镇。
一张嘴皮不断说道:“我们这小镇名曰潘云,二位且猜一猜这名字的来历。”
田中荣一心只在刘大青身上,无暇听他解说,一张脸木木地望着星星点点的小城灯火。
李花玉倒是饶有兴趣,道:“我们头一次来,自然不知道这潘云镇的来历,猜更无从谈起,你且来讲讲。”
伙计道:“得嘞,二位仔细听。”
中间气也不换,道:“这潘云镇本是一村子,也就百十来户人家,寻常靠种地为生。但百年之后,这里生娃生女的,人多了起来。”
接着道:“可到了后来,这里闹了大水,水说大不大,淹没人腰眼,幸好村里有一大土堆,余下人到了那里,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这时,他眼珠子一瞪,道:“可后来水是退了,也生了疾病,村里人一个个地染上了咳嗽,又接二连三地身上生疮,溃烂而死。一时间,村里上上下下人人慌慌,官府派来了好几拨人也愣是没把这病给治好。”
伙计咽了下口水,道:“后来,你们猜怎么着?有个布衣老头来了,只让人采了些野草,放在这井水中,一个月内,全村人的病就都好了。”
又道:“这疟疾传染范围大,周边人患病的人听说村里来了个名医,慕名而来,没成想人没见成,喝了半个月的水,身上的病也就都好了。”
李花玉道:“这人这么厉害,可曾留下姓名啊。”
伙计回道:“那是当然,这名医名曰胡青云,后来定居了下来,也就有许多人跟着住了下来,那口井现在还存着呢。当地人眼见村子规模越来越大,又感念他的功德,便将这村名改为了镇名,还带了个云字,成了潘云镇。后来这名医去世,留下了一个关门弟子,名曰顾秋昀,虽足不出户,但也据说这人得了名医真传,医术了得,有他在这镇上住着,都很安心。”
伙计回头一笑,道:“呦,二位,客栈就在眼前,不出百步就到了。”
田中荣本听他说得吊人胃口,本想从中看出点什么端倪,到头来却什么有用的也没讲,心里有些失望。
但转念一想,或许这足不出户的顾秋昀正是其中的机关。
此时也到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