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睚眦必报
白云一片去悠悠,翠微舟上不胜愁,欲踏银波身飞去,怎奈明月恐潮生。
啊呀呀,怎奈明月恐潮生……
“姑娘,你在嘟哝些什么啊,咱们公子爷正在等着你呢!”
她暗暗咬牙,朝着这个越来越让她爱到恨不得咬死的绿衣小童子,面不改色地仰起笑脸道:“没什么啊,我只是在慨叹贵府果然不愧京师最最好看的府邸的名头,呵呵,名不虚传!”
可就算是京师最最怎样怎样的府邸好了,也不至于为了更加的名副其实就这样的。
眯眸,瞪着四周明晃晃的水面银波,她有些腿软头晕地扒紧身边的雕花船栏。
唔,小心驶得万年船。
“明月姑娘,你尽管放心,咱们都是会水的,就算你不小心掉进了这湖里,咱们合着眼睛也能把你捞回来的。”
“那就真是谢谢小管家了!”她咬牙,同样面不改色地对上另一个同样让她快爱到恨不得咬死的红衣小童子。
“如果要谢,还是谢咱们公子爷吧,姑娘。”绿衣小童子山水也很忍耐地朝着她笑,“姑娘,你可以松开船栏了,你不会掉到水里去的。真不知道姑娘你既然这么怕水,还怎么敢整天在湖边钓咱们百多两银子一条的小锦鲤。还有,麻烦姑娘你动动尊足,快快上了这三阶台子,咱们公子爷是日理万机不得闲的,今日里为了姑娘,已经在这翠微亭等了盏茶时分了!”
难道她就很得闲啦?还有,什么是为了她啊,那个自从她认识以来从来没对她开过金口说过半个字的男人,明明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命才是吧?
她暗暗咬牙,慢慢松开紧紧扣住船栏的手指,一步一挪上了三凳的白玉石阶。
“明月姑娘,您终于是上来了啊,咱们还以为你真的怕水怕到看也不敢看的地步——是,公子爷,是画卷又嗦了。”
她好脾气地笑,先朝那个端坐在石桌旁锦衣玉食,好吧,他穿的是墨墨的看不出质地的一袭黑衣,可是如果连她这个好歹是悦衣坊的亲传弟子也瞧不出质地的衣服料子,那可不仅仅只单单是“锦衣”的普通范围了。好吧,她又离题万里了,她该仔细打量的,不该是什么衣服料子,而是那“玉食”。
“姑娘,你流口水了!你难道就不可以稍微有点女儿家的娇羞吗?”另一个同样很嗦的声音很忍耐地对她道,“这桌子上摆放的糕点,没错,就是你这些天又开始想的念的那些,姑娘,你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你惊恐什么啊?你以为咱们其芳斋的糕点都有茉莉子啊?”
她不是怕有茉莉子菊花子,是怕被糕点压死啊。
“明月姑娘,你放心,今天咱们公子爷请你来翠微亭,不是要你来帮忙试毒的。你干吗撇嘴巴啊明月姑娘?咱们公子爷是觉得姑娘你这些时日帮了不少忙,所以趁着今日闲暇,请姑娘来欣赏这翠微湖上的秋节风光——明月姑娘!”
她很无辜地抬起眸子,正首敛眉好脾气地乖乖任这两个一点也不善财的善财童子训话。
“姑娘,你请坐——坐这石几啊,你不是怕水吗,去坐那栏杆不害怕啊!”
她有些讪讪地小步挪移,很僵硬地坐到那小小石头桌子旁唯一还空着的小石几上,垂首敛眉,眼睛看鼻子,鼻子瞧嘴巴,嘴巴想她怦怦乱跳的小心肝。
“姑娘?明月姑娘!”
她立即抬头,很讨好地朝着对自己大张嘴巴的山水矜持笑笑。
“姑娘,咱们公子爷问你话呢,说这些时日姑娘你住得可舒适?如果有哪里不称心尽管朝我和画卷说,咱们立刻按照姑娘的意思去做!”
她想出了这京师最最怎样怎样的府邸可不可以?
“姑娘,你暂时是出不了咱们晏府的。”很忍耐的声音很轻声地朝着她道,“姑娘,算我山水拜托你,咱们公子爷正同你闲话家常呢,你放轻松点,好好回话成不成?”
她很轻松的啊!
“姑娘,麻烦你心里有什么大声说出来就好,不必这么与咱们玩‘心有灵犀’的游戏的!”
她以为他们是最爱玩心有灵犀的游戏哩!
“明月姑娘,咱们看你的表情真的很费劲,很难猜你的想法啊!”
可是她更辛苦啊!
“你有什么说什么好了啊,何苦这么为难咱们?”
她一样很忍耐地继续矜持地朝着正大眼瞪自己的童子笑,可僵硬笑着的唇角却忍不住慢慢有些扭曲。
她也很想很想大声地朝着他们吼啊,你们到底对我说什么做什么就直截了当地大声说出好了啊!何苦这么为难我?
他们以为人人都像他们那么机灵,会看人脸色,会读人心思,会大玩特玩“心有灵犀”的东西啊!
再说,自从她很凄惨地被无数糕点压到魂飞魄散的那一时起,她实在是没脸再来见——啊。
“——明月姑娘?”
她深深深深吸口气,合眼再慢慢慢慢吐出来。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淡淡睁开平静无波的双眸,她轻轻吟诵。
“——明月姑娘?”
“小管家,你们陪伴在晏爷身边已不是一年两年了,”她很正色地望向有些呆愣愣地瞅着自己的两名小童,“明月虽是市井陋民,却也时常听身旁人提到过贵府晏爷的。”顿了顿,眼角瞄了瞄正对面一直端坐如山不声不响不动声色仿似庙坊泥胎石刻的男人,她眼眨也不眨地继续道,“晏爷年少多才,短短十数年,已凭己身之力闯荡下这偌大一片家业,端端是这世上人人艳羡钦佩的少年英雄——”
“姑娘。”山水突地打断她的话,也很正色地摇头道,“你的心思咱们明白的。”
“呃?”
她一时反应不来,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拼凑出的一大篇文章正想继续再接再厉地挤出来,却被红衣的画卷也很正色地打断,只听他道:“如果明月姑娘想对咱们公子爷背一番喜庆辞儿,我劝姑娘省省力气吧,咱们公子爷从来是不喜欢那些奉承的。”
她摸摸鼻子,垂眸,再次开始修炼不动明王功。
“姑娘,其实这次咱们公子爷请姑娘你过来,就是为了一件事,你摇什么头啊?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不动明王功立刻被破,她惊恐地跳站起来,但四周白茫茫的大水立刻吓得她坐回小几上。
是哪个混蛋猜出她怕水的秘密的?
“明月姑娘,其实于您来说,这一点也不难啊。”
她僵硬的脸皮被勉强扯起,当、然、不、难——
眉若远山,眸如星辰。鼻如悬胆,唇若朱丹。
这个从来是一声不响一声不吭的男人,实在是长了一副极出众的好相貌。
只可惜,性子太傲慢太冷淡太不容易让人看透了几分——
“明月姑娘,你还要端详多久?”
“呃,嘿嘿——”她忙笑着,手指石桌上的清茶,小心翼翼道,“晏爷,您可是想品茶?”
“错了姑娘!”
她暗暗咬牙,再仔细端详这男人。
眉若远山,眸如星辰。鼻如悬胆,唇若朱丹。
没有丝毫可以让人瞧出内心想法的面部表情啊。
“哪,晏爷,您可是腹中饥饿,想用膳了?”她再度小心翼翼讨好地笑。
“明月姑娘错了错了!”
她恨恨暗咬牙关,努力瞪大眼睛,努力再猜。
算她拜托这男人了成不成?就算他有一副再出众的好相貌,如果脸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这么一幅画似的摆在这里,谁可以猜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又不是他肚子中的蛔虫!
“明月姑娘,你倒是快说啊!”
“晏爷,您若觉得我好笑就尽管大声地笑出来好了,何必这么的——”后背上突然的冷飕飕让她的小心肝不由抖了抖,她脸上堆笑,忙忙讨好道,“晏爷,左右今日无事,爷好不容易能歇息一日,可要明月去取些消遣的书来?”
“对啦对啦,姑娘!咱们公子爷这样垂目淡定,便是想休息一两时辰!”
“是啊,咱们公子爷休息时,最好的消遣便是握卷在手,看一些平日里没时间看的书册!”
“啊——”
她望着眼前这个男子,有些傻眼。
她仔细端详了他这么久,除了打量出他的确有一副好皮囊,实在看不出他哪里“这样垂目”、哪里又“淡定”啊——明明就是庙堂里的泥胎石雕,哪里有什么表情啊?
“哪,哪,姑娘,你现在再看,咱们公子爷如今又是想如何了?”
喔,这次终于有动作啦——修长手指轻轻叩在石桌之上,双眸却是望向烟波荡荡的湖水之中。
她认真打量,仔细端详。
“——晏爷,您可是想游湖?”
“明月姑娘错了错了!”
她咬牙,瞪大眼睛再接再厉。
“——晏爷,是否这里太吵,可要明月将闲杂人等退了出去?”
“啊,对啦对啦姑娘!”
“是啊是啊,咱们公子爷每当不耐烦更不喜被人打扰时,便是这神情这举动!”
“哦——”
她望着眼前这个男子,再次傻眼。
乖乖,这好像很不容易啊。
“明月姑娘,你再看咱们公子爷现在呢?”
这次的动作是——唇角微微挑起,亮如星辰的眸子淡淡瞥了她一眼。
真正的皮笑肉不笑的吧。她顿时头皮发麻。
“姑娘,快说快说!”
“——晏爷,明月太过蠢笨,请爷责罚。”
“啊!明月姑娘你好厉害!咱们公子爷每次不开心了都是会这么笑着盯你的,是,公子爷,是画卷妄自猜测了,公子爷从来不是笑得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啊!公子爷,是画卷太嘴笨啦!请公子爷责罚——”
她瞪大眼,不由咽咽口水,小心地往后挪了挪。
“姑娘,你可是有些明白了?”
小小声地咬耳朵,从她身边小小声地传过来。
她不敢扭头,只僵硬地将僵硬的颈子微微地不显眼地点了一点。
“咱们公子爷有时候就是这么要面子不肯承认咱们猜对了他的想法,啊!公子爷,是山水说错了!咱们不敢在背后说公子爷的,咱们只是,公子爷,现在是要明月姑娘练习的时间,咱们不再打扰了——”
眼睛瞪到不能再大,她小心翼翼地再往后挪。
若远山的眉峰突然淡淡地一挑——
“晏、晏爷,明月不是害怕爷,只是——”她干巴巴地笑,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僵硬的颈子一动不敢动的,“晏爷,明月真的不是害怕。”
仿若朱丹的唇微微往上一勾。
她顿时头皮麻得厉害。
“晏、晏爷,明月真的没有说谎啊,明月只是觉得啊,明月是太过敬仰晏爷卓然丰姿所以有一点失了仪态——真的是太过敬仰晏爷了,呵呵——”
视而不见一旁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两个小童子,她面不改色地郑重点头,以示自己所言非虚。
那微微上挑的眉峰、那微微上勾的丹唇终于回归了原位!
她立刻用力喷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息,怦怦跳啊跳的小心肝开始放缓了脚步。
大难不死,绝地逢生,再世为人。
她心中不住地叩谢天老爷观音娘娘如来佛祖。
“姑娘——你真是天才啊!”
心虚的眼,有些怕怕地偷偷瞄了下那怡然端坐的男人,她摸摸心口的冷汗,很尴尬地朝着正悄声赞叹自己的山水画卷两小童笑笑。
惜言如金、一字千金、沉默是金,男儿舌下尽黄金。
从来不知道,和哑口无言的人“说话”,是这般的提心吊胆。
玉皇大帝啊,观世音菩萨啊,如来佛祖啊,算她明月错了,不该贪那口腹之欲,不该起了贪食之心,如今她放下食刀,回头是岸可不可以啊?
灿若星辰的眸子很云淡风轻地瞥了过来。
“啊,是,晏爷,明月不该胡思乱想,明月只要好好侍奉爷就好,其他的,自然有爷给明月做主。”
她不假思索,立刻躬身,很流利地说出上面一段话语。
而后——
她呆若木鸡,呆呆瞪了那个明明什么表情也没有的石雕泥胎一般的脸好久好久——
“啊——”
她抱头悲鸣,她根本不想做人家肚子中的那条虫虫啊!
“明月姑娘?”
她抬起突然泪流满面的脸,望向四周的茫茫水波,“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明月姑娘,你哭什么啊?你进步这么神速,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准确地读出咱们公子爷的想法了,应该是可喜可贺啊!啊,画卷知道啦,明月姑娘你是喜极而泣!”
她哪里是喜极而泣?
“错了错了画卷!姑娘她明明是因为咱们公子爷的夸奖才感动到哭的!啊,还真的是喜极而泣耶!”
她明明是绝望地哭泣才是啊。
含满泪水的眸,很委屈地望向那依然怡然自得坐在对面的男人,她咬牙,“晏爷,明月这么聪明,您总该让明月吃几块其芳斋的糕点了吧?”
满满四碟子的精美糕点冒着刚出锅的腾腾热气很诱惑地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
被哗哗泪珠子遮住的视线很固执地盯住那热气腾腾的精美糕点,她伸出颤颤的手,很固执很坚决很迅速地抓了上去——
传说中一两银子一小块的其芳斋的糕点啊。她付出的,却是一辈子的自由。
哗啦啦地喷着泪水,她狼吞虎咽,囫囵吞枣。
猪八戒吃人参果哪。
就算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好了,可也是终于能够饱餐一顿的人参果啊。
昨夜星辰昨夜风,明月凄凄吃糕饼。
她就知道,她被困湖心小亭、被迫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学会与那个哑巴男人“心有灵犀”,绝对不是那个混蛋的一时心血来潮!
“好啦,姑娘,山水就此别过啦!”
照旧一身绿皮子的山水小童子笑眯眯地只手持缰,很是意气风发地一挥手,示意身后马队先行出发,再朝着眼睛有些呆滞的某女子眨眨大眼,心愿得偿地叹息道:“山水同咱们公子爷磨了好几年,如今终于可以出府做一番男儿的事业啦!”
他心愿得偿,那她哩?
张唇,她刚要发问,眼前似流星闪过,立志要出府做一番男儿志向的人早已信马由缰失去了踪影。
“可以啦,明月姑娘!”
依然一身红彤彤的小童子画卷笑眯眯地将她紧扯自己袖口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掰开,雄赳赳气昂昂地翻身上了高头大马,扬眉傲然道:“有道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明月姑娘你能送画卷至此,画卷已是万分的感激!明月姑娘尽管放心,待画卷他日满载而归,定不忘为姑娘送上喜欢的礼物!”
他日是哪日?
手再用力地一伸,却只抓住秋风送来的最后一片落叶。
早知如此,当初她何必鼓动他们有什么抱负,有什么志向?
“姑娘,公子爷正在书房,请姑娘即刻前去。”
她懊恼地咬牙,胡乱挥手要送信的小厮自去,仰首望天了许久,终究叹口气,行往注定今后她要头痛好久好久之地。
昨夜星辰昨夜风啊,心无灵犀怎能通?
抬起沉重万分的脑袋,呆呆瞪万里无云的天空许久;抬起重若万斤的手,僵硬地贴上门板磨蹭了好久,终于慢慢推了开;抬起仿若万斤重石筑成的脚丫,挪啊挪,挪啊挪,终于挪进了没有门槛的屋子;抬起心不甘情不愿的眼眸,慢吞吞转了再转,终于寻得目标,僵硬地笑。
澄清的眸子淡淡扫过来。
“是,公子爷,明月来迟了,请公子爷责罚。”
她心中恼火万分,却是讨好地笑着躬身。
卧如远山的眉淡淡一皱。
“是,公子爷——呃,不然明月还是称呼您一声‘晏爷’?”
她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甚至连人眉毛也要看啊。
淡淡皱起的眉闻言慢慢舒展。
她偷偷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呜,察言观色!
淡淡的视线轻轻瞥过来。
她头皮发麻,却不知该如何去寻找“灵犀”。
淡淡的视线再次轻轻瞥过来。
“呃——”她微弯着腰,试探地干巴巴笑,“呃,晏爷——要不,还是先麻烦您动动——”手,小心翼翼地指指那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她继续干巴巴地笑,“明月实在愚昧,短时间真的怕误了晏爷的要事。”
紧合的唇角淡淡勾了勾。
她有些放心,忙讨好地上前两步,挽起袖子,准备卖力气磨墨。
笃。
修长的玉色手指却轻轻敲了敲紫檀的书案。
她愣了愣,忙将玉色手指所敲之处的书案略做整理,将其上的账册书信书卷统统移开,迟疑了下,忙又将一旁的茶水端过来。
慌张什么?
“明月是有一点小慌张。”她嘿嘿一笑,勉强抛开初时的局促,努力将胆子慢慢变大,抓抓头发,“虽然有两位小管家言传身教了好些时日,但如今一个人侍奉公子,实在是恐力有不逮。”
清澄的眸淡淡瞥过她有些汗津津的脸,男人,突然微微一笑。
她脚下一软,忙慌乱地抓住书案,若不是书案坚固牢靠地钉在地板上,她几乎跌倒。
要死了,他没事笑得这么祸国殃民做什么?
胆子真小!
她低头,没敢答茬。
她的确胆子小,可任谁猛地从一个从来不曾露过笑容的脸上猛地瞧到了“笑”,没被吓死其实是胆子大得很哩。
想吃什么?
啊?
她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书案上那四个渐渐淡去的水字,哑口无言。
翠微湖,其芳斋?
呃——
她老老实实揉揉突然发痒的鼻子,很老实地回答:“晏爷,前些时日明月的确是故意,请晏爷不要见怪。”顿了顿,她很老实地继续往下说,“其实明月不挑食的,晏爷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好了,明月必定一样不落地告之府中厨房。”
其芳斋。
啊?!
“晏爷,算你——”最后一个字她用力地咬紧牙关,总算没喷出嘴巴去。
这个男人,这个睚眦必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