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走在洛邑街头,春风如柔软的手,轻触面颊,带来杏花的香气。街上的摊贩已经收拾回家,整条街静谧安详,只有街心一家卖馄饨的摊子还亮着灯,那掌勺的老丈掀开锅盖,腾腾的热气袅袅升起,人间的烟火气息便迎面扑来。
云宁快步走过去,喊道:“老丈,来四碗酸汤馄饨,汤里多放虾仁!”
那老丈愉快的接道:“好嘞小兄弟,您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这馄饨摊子一共四张小桌子,一个戴斗笠的男子背对街心独坐一张,云宁扫了他一眼,便在另一边的桌子边坐下了,现在街上无人,左右挤不住,坐哪里都一样。
云宁招呼大家来坐,说道:“我最喜欢的深夜街心小吃,请你们吃啊!”
四人有说有笑围坐一桌,宛若一家人。将馄饨吃完后,云宁给了老丈一粒金豆子,老丈欲找钱,云宁摆摆手说道:“老丈,感谢您深夜在此,让我等美美的吃了一餐,多出来的钱……就算买你暖人的灯光,和这锅里翻滚的烟火气了吧!看着让人心神安宁。”
老丈连忙谦道:“公子谬赞,不过是一碗馄饨而已!安宁的从来都是人心,不在外景。”
云宁笑笑说道:“老丈妙语!不错!生在无间,或是桃源,心境都由自己。安宁的从来都是人心。”
他们走后,那斗笠男方才掀开一点,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垂头舀起一只馄饨,若有所思。
抬头看一行人离开后,街心更加空荡荡,只余昏黄的灯光照映着这方圆之地,侧头看向灶台,锅中香气飘摇而上,那老丈虽满脸皱纹,微翘的嘴角,却盛满了知足。
馄饨带着汤水吃进口中,暖暖的香味在舌间四溢。
这便是心安宁的感觉。
静安带着大家左拐右拐走进一条巷子,原本是一条死胡同,不知被触动了哪里,就出现了一扇敞开的门,从外看,里面是一尊假山景观,小桥流水,鱼跃虾戏,自得其乐。
走进去之后却发现别有洞天,似乎时空换位,眼前豁然开朗,景观全变幻,脚下是青翠的土地,身边是环绕的青山,远处是清凌凌的湖泊相连,湖面上烟雾缭绕。
静安看了看云宁说道:“咱们在洛邑布置了瞬移阵法,走进阵中,就是青丘入口了。”
云宁问道:“这阵法如此恢宏巨大,必定十分耗费灵力,为何一定要与人间连接?城中有紧急事项要随时处理吗?”
静安抬步领着众人向前,淡淡的说:“此阵只在花朝节前后开启,其他时候都是封闭状态,倒也不算太过耗费。阿宁看这景物,可还有熟悉之感?”
云宁摇了摇头,并无半分感觉,几百年来,这个地方连梦中都未曾出现过。不管是远处的层峦叠嶂,湖泊飞瀑,还是近处的绿树繁花,彩蝶翩飞,都无半分印象。轩辕丘那处景物虽然偶现脑海,但终究不是故乡。
为免静安伤怀,云宁嘻嘻笑道:“我虽不记得此处,但现在爱上也不算晚啊,此处景物丝毫不差于蓬莱。不如我去告诉姑姑,以后就搬来此处居住吧。”
“我青丘与蓬莱一水相成,两方景色自是无差。只是阿宁,玉漱真人待你真心实意,你就再多陪你几年吧。我老婆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习惯了。”静安头也不回,就将云宁的提议拒绝了。
云宁快步跟上去,问道:“我说你这人好生奇怪,既想我来,又不想我来,到底是什么心思?”
静安认真的看着云宁,一脸严肃,眼中神色复杂,云宁快手放开了她,问道:“作何这样看我,怪渗人的!”
她冷了脸,问道:“如今要你回来继续做青丘神女,为狐族未来筹谋算计,你可准备好了?族内一众老小皆仰望于你,你准备以什么姿态面对?”
云宁愣了愣,看静安认真的表情,连连捂嘴打了个哈欠,摆手说道:“不行了,我困死了,此事改天再议。”又一把拉起剪瞳,“快领我去房间睡觉,要是再慢一会儿,我怕是会睡倒路边了。”
看着云宁靠着剪瞳快步溜走的身影,静安默叹了一口气。
伯邑心中疑虑万分,这青丘景色宜人,生灵苍翠,处处都是盎然生机,可是不知为何并不能感觉到汩汩的灵蕴之气,四周万物虽看上去灵动万分,可是就是让人感觉如虚假幻境一般,都是表面繁华。
当下将疑惑说出,静安冷冷的看了一眼伯邑,说道:“帝君慧眼,青丘种种皆是拜天族所赐,如今您在九重天相助天帝掌管天下生灵兴衰,竟也不知是何缘故吗?”
伯邑听出了静安口中的嘲讽之意,也不计较,便说道:“烦请婆婆赐教。”
此时有一粉衣女子快步走来,覆在静安耳边耳语了几句,便见她脸色大变,急匆匆要走。伯邑马上礼貌的说道:“婆婆有事先忙,无需顾忌于我。”
静安说了声对不住,便跟随粉衣女子快步离开了。
剪瞳带着云宁去了归去来兮小筑,云宁看到院落的名字问道:“这莫不是特意为我而建的院子吧?”
剪瞳摇摇头说道:“归去来兮从未改过名字,公子自小一直住在这里。”
云宁推开简陋而不失古朴的竹篱,问道:“剪瞳为何一直唤我公子?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
剪瞳进到房间里,将后窗推开,一股清甜的空气蔓延进来,她先将榻上桌几上的小炉点燃,转身又去柜子里找寻衣服,边忙活边回道:“看来公子真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公子每次私逃人间玩耍都是奴婢陪着,公子又向来不喜真面目示人,每次都是男子装扮,说什么俏丫鬟配美貌小姐那是庸俗,需得配一个俊公子才算完美。出去的次数多了,称呼公子也就习惯了。”
剪瞳拍拍手,从外边进来两个精灵,抬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按照剪瞳的吩咐,将水放下就快步走了。剪瞳说:“公子不是困了吗?先凑合着洗一下就休息吧。”
说着就来替云宁脱衣服,云宁捂住领口,退了一步说道:“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多年未见,料定云宁会不好意思,剪瞳也就不再坚持了,将桃林玄鸟屏风帮云宁拉好,便去泡茶了。
莹润的夜明珠放在雕刻着缠枝的烛台上,照亮了整个房间,窗外传来阵阵胭脂花的香气。
此刻小炉上呼呼的水声已经停歇,侧耳听去,整个青丘安安静静,半丝声音皆无,这死沉一般的寂静,令云宁心里升起一阵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