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漆黑,敲了敲依旧混沌的脑袋,却依旧贪恋地呢喃:“好厉害的酒。”
“那我的剑法呢?”蓦地,一个黑影瞬间闪过,眼前几缕青丝散落。
游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游然淡然地扫了一眼四周,又从怀中摸出一包茉莉糕来:“你也看到了,我就这些东西。”
黑衣人一剑挑飞游然的芙蓉糕,游然立刻伸手去接,却还是被甩到了窗外。
悲痛地叹息了一声,黑衣人把剑更贴紧了游然的脖子,游然能感觉到只要他轻轻一划我会立刻血涌喷张。
“你是谁?”黑衣人冷冷开口。
“你夜闯我的闺房,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游然不明所以地反问。
“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有什么阴谋,但是你别想躲过我的视线。”
后来窗外有动静传来,黑衣人阴冷地看了游然一眼之后便消失了踪迹,自此之后,游然便再也没有见到那黑衣人,那么当游然第一次见到景若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之前宫中的那个黑衣人就是景若。
因为景若是太子的人,所以在发生了许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之后,游然也都能理解。
好在景若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凤阳的事情,所以虽然井清武在凤阳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游然也没有怪罪井清武。
游然没事就会在宫中走走,以一个和在北宋同样的身份,与其说游然是郡主,游然更愿意做一个小丫鬟。
井清远说,井灏就在这个皇宫中,可是游然已经找个三个月了,从夏天找到了秋天,却依旧没有见到井灏的影子,井灏一定是受到了重伤,在养伤吧。
很快便是要秋天了,这几个月来游然一直在帮助井清武一些战后的恢复的事情。
这天游然正在屋子里看书的时候,井清武来到了游然的面前,他没有让素儿通报,所以井清武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游然正在看一本比较古老的书,现在游然已经不再看和治国有关的书了,现在她看的,也不过是培养自己的一些兴趣爱好罢了,不过游然还是很喜欢机关的,经常没事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研制一些机关,就因为这样,所以许多宫的娘娘都很喜欢游然,单纯地喜欢她这个人,总是经常邀请游然和他们一起玩。
秋雨方歇,虹销雨霁,彩彻区明。洗涤后澄澈如碧玉的高空纤尘不染,横卧天际的彩虹潋滟在几许薄云间,都说,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因为今日是选秀女进宫的日子,东旭的太子登基以来,第一次选秀女的日子。
虹霞划过精致的角楼,深红高墙上空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宫门上两条金龙金甲活龙活现地展空,一片耀眼的辉煌。
宫中规定,所有秀女不得自带奴仆女眷入宫,男子装扮的游然便跟在井清远的身边,代替他做着抉择,皇上说,他只相信游然所选的女子。
扫了眼周围的莺莺燕燕,绿肥红瘦,端的是唇红齿白,玉肌滑肤,各种胭脂香气扑鼻而来,游然却只在心里微微叹息,一朝凤天梦,从此朱门隔朝华。
其中有个秀女倪雅,她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女,自以为妃位必是囊中之物,所以处处跋扈嚣张、与人针锋相对。
开国功臣霸国公的孙女杨伊墨知书达理、才华横溢,名符其实的金枝玉叶,游然在帮助太子选妃之前都对所有的秀女有了详细的了解,所以按照她的眼光来看,游然其实最是喜欢杨伊墨的。
倪雅今日绾了最繁重的双环高髻,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累丝珠钗、烧蓝镶金花细、红翡翠滴珠耳环、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各种名贵的饰物一一加诸在倪雅的身上。
一袭金罗蹙鸾华服,其上更是寸寸珠玉,游然只是看着,便觉得繁重难承了。
游然还记得,之前这些秀女还每进宫的时候,有次倪雅满意地看着铜镜中高贵无比的自己,扫了一眼姿色平平,更是素到了极致的身边的丫鬟云裳,唇间的微笑愈发盛艳:“云裳,你觉得如何?”
云裳也是个性子直的,实诚道:“高贵不足、奢华有余。”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云裳的视线处只有那朱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大胆贱婢!竟敢公然嫉妒我的美貌,来人,拖出去杖毙!”
就这样,一个丫鬟的命就因为一句话的事情而葬送了,所以游然对于她的印象并不好,只是,她是当今太后的外甥女,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被选上的。
随后游然便从自己宫中挑了一个小丫鬟给倪雅,琳琅。
对于倪雅这种人,游然知道只有让她自己到自己的错误,让她作茧自缚,才会长一智,她的性格如此的嚣张跋扈,本就不适合在宫中的,而游然相信,琳琅一定能搞定倪雅的,因为琳琅身上除了有着游然的机智之外,还有着宫中最为具备的淡然。
这日,倪雅身边的丫鬟叫琳琅,琳琅刚从倪雅那里回来,正疑惑着,琳琅已经走进了芳香逼人的屋子,倪雅正在把玩桌子上的一堆珍奇异宝。
“琳琅,你过来……”倪雅灿笑着对琳琅勾了勾纤指。
“你喜欢哪一件?”倪雅把桌子上的东西一一罗列开,眉间更多自豪。
“哪件都不喜欢。”琳琅看着倪雅瞬间变黑的脸,认真地说道。
倪雅嫣嫣然走到令郎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好几遍才疑惑道:“看你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脸蛋倒还长的像棵白菜,怎么就看不上这些东西?”
琳琅当下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事,皇家子女典型的虚荣心,就是所有人都得羡慕着她们,她们才能感到满足,好趾高气扬地继续炫耀。
看来,游然说的不错,琳琅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心里想着,面上却更加恭和谦卑:“等小姐成了皇后之后,我再羡慕也不迟,免得别人说我目光短浅,只是目前的状况便轻易满足了。”
“好,”倪雅猛拍下琳琅的肩膀,一脸的志在必得:“她身份卑微,如果不是她进宫的时候我还没行及笄礼,这皇后的位置又怎么会轮的上她去做!”
看着沉溺在自娱自乐里无法自拔的倪雅,琳琅轻轻走了出去,有梦是好的,至少还有梦。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传到了游然的耳朵里,游然淡然无语,倪雅不是琳琅的对手,所以有琳琅在倪雅的身边,游然也不担心倪雅会搞出太大的动静来。
游然没有看错,井清武确实是一个好皇上,他信任不疑,疑人不用,这恰好就是明洪帝缺少的。
这日,游然正在绣衣服的花边的时候,井清武走到了游然的面前,看着游然缝制的明明就是男式的衣服,而且,那衣服井清武一看就知道是井灏喜欢的类型的。
井清武坐到了游然的身边,游然抬眸,看着较之以前,眉间更多了几分沉淀的井清武,游然蜿蜒了唇角:“皇上,你比之前,更适合做皇上。”
“为何不叫我皇上哥哥?”井清武看着游然,看着游然那细密的针脚。
游然蜿蜒了唇角:“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不会意气用事的。”
井清武心里叹息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游然心中对于她曾经在北宋的事情还在介怀,这也就意味着,她始终还没有原谅皇家,当下看着游然道:“游然,你还恨我父皇吗?”
恨吗?游然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她恨井清远吗?当井清远死的时候,游然还没有感觉,而当井清远再次来找她的时候,游然才发现她不恨井清远,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前世的那种遗留的怨恨在作祟。
游威从来没有把游然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过,总是想着利用游然,那么,游然又曾经恨过游威吗?
一直到游威在游然面前按动了机关的时候,游然才发现,她也从来没有恨过游威,也许,他们注定对游然来说都是要被遗忘的人吧,除了对井灏之外,游然再也对任何人没有太过深沉的感觉,纵然是恨也是没有的。
所以游然看着井清武道:“我不恨他,只是,我觉得,他应该也得到解脱了吧。”
井清武静静地看着游然,缓缓开口:“他是自杀的,以前我不理解他,我恨他,我更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把皇位让给我,倒不是因为我想要做上皇位,只是,他一直要长生不老,一直想要永生,这对于我来说就是比较幼稚、不成熟的表现了,他一直到死的时候,我都不能理解他,因为他自作主张的事情,他……不过是在用着爱的名义做着伤害我的事情罢了。”
井清武顿了下,游然却怔怔地看着井清武,她很想问,临死之前,明洪帝究竟做了什么,和井灏有没有关系?
可是井清武已经继续道:“可是等到我登基的那日,那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已经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我才意识到,早就习惯的习惯突然消失了,这也是需要一个时间去缓冲的。”
游然的手覆盖在了井清武的手上:“皇上,你知道灏在哪里的,是吗?”
井清武神色不变:“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等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