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晏了然,“原来那些相思子是你撒下的。”
言欢点头。当时,她自屋顶跳下地来,躲在一旁,发现那些盗贼在屋内到处翻找,她便忍住不动。那些盗贼显然是轻车熟路,只是片刻,收了财物便要撤走。她唯有偷偷跟着。临出门前,发现窗下那丛相思子,便采了一把在手,一面跟着,一面将那相思子沿路洒下。
情势紧急,她只能以此给沐子晏留下记号,她相信,他一定会来找她。
言欢一路跟到倚红楼门前,见那些人半途换了装,大摇大摆地进楼去了。她当然不能放过,只是如何进倚红楼却是难住了她。直到她见到门前那些搔首弄姿的姑娘,匆忙之间想到了一个计策。
她将束发系带上的几颗珍珠坠角拆下,使了个巧劲,将其中的一个扔到站在最外面的一个姑娘的脚下,那姑娘见那珍珠眼睛一亮,急忙拣了起来。她便又扔出第二颗,比第一颗稍远一点,自然是让那个姑娘又看见了。这样,几颗珍珠扔出去,那个姑娘不知不觉离了倚红楼门前。此时,言欢冷不防出现在她身后,将她一指点晕,放到街边靠好。然后将那姑娘身上的纱衣脱下,套到自己身上,又简单挽了个双环髻,虽然挽得毛毛躁躁,但勉强可以见人。然后,她就拿着那姑娘的帕子,捂住脸,装作有急事的样子,冲进倚红楼去了。
进了倚红楼,她见那些人正上二楼,她自然是紧紧跟上,就这样一直跟着他们的老大到了房门外,然后才悄悄躲到这里,打算伺机而动。
“想不到这些人竟以南方客商的身份为掩护,隐身在倚红楼里,还真是高明!”言欢道,沐子晏点头。言欢问沐子晏,“咱们该如何做?”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了依赖的神色。不知为什么,她独自一人时犹可利落决断,但只要一和沐子晏在一起,她便是不知不觉地依赖他。
沐子晏道:“既然一切已明朗,不如就快刀斩乱麻。”言欢点头,“如此甚好,我也正担心莲笙。”
二人说做便做,走到那尽头处的房门前,沐子晏一脚将那房门踢开,只听房内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随之是一个男子恼怒的声音,“是谁?不要命了么?”
沐子晏当先冲进去,言欢紧随其后。只见房内榻上,一男一女相拥坐在那里,那男子上身赤裸,面白无须,生就已一双细眼,带了一脸奸滑之相,应该就是那些盗贼口中的老大了。而那女子则是容色美艳,身上只着肚兜,露着雪白香肩,应是宝蝶。
那老大见他们两人闯进来,掀被便要下榻。言欢瞥见他下身似也未着寸缕,吓得倒退了一步。沐子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是随手将房中通梁帐幔一把扯下,扬臂一展,已将那老大团团裹住。他再一抖,那老大如同一只巨茧一般滚到地上。
沐子晏与言欢均有些诧异,原来这老大的功夫并不如何,要不然也不会被沐子晏一招便制住了。看来他连盗富户,屡屡得手,不过是仗着迷烟便利,再有便是浣花镇当家只有里正,官微力轻,一时之间不能奈何他而已。
那宝蝶见老大转眼便被制住,张嘴便喊,“救命啊!来人啊!”这**的女人言欢倒是不怕了。抢上前一步,斥道:“住口!”她脸上一板,故意恶狠狠地吓唬她,“若是你再喊,我便在你这漂亮的脸蛋上划上一刀,你觉得如何,”宝蝶自然是怕的,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沐子晏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冷冷看着那个老大,道:“说!”那老大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眼见形势比人强,遂不再隐瞒。
原来,他不过是南边一名不入流的小盗贼,叫谭四。最近听道上在传,说是西北那边可以混个好前程。便带了几个亲近的兄弟,一路向北而来。经过浣花镇,见此地富庶,加之手上的盘缠即将用尽,便开始重操旧业。原本一切顺利,只是未料到会有人找上门来。
言欢听谭四说完,问道:“你可记得费府被盗那日,是否碰见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谭四老老实实道:“遇到了一个,咱们刚从宅子里出来,竟被那少年迎头碰上了。”言欢一喜,又是一惊,“你将那少年如何了?”她的神情里带了急迫和狠厉,似乎谭四若是说什么已对那少年不利的话来,便要立时将他劈于掌下。谭四被骇得瑟缩了一下,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他好端端的,只是被咱们关了起来。”
言欢心神一松,还好只是关起来了。“关到了哪里?”她追问,谭四道:“就是这后院的一间空屋子里。”他讨好地追加了一句,“从这里下楼,转过回廊便是。”
言欢看了一眼沐子晏,沐子晏知道她的意思,“你去找莲笙,这边我来处理。”言欢不再多说,起身就走。她听身后沐子晏对谭四道:“现下把你的兄弟都召集过来。”知道他必定已是有了主意,一时更加放心,快步走出门去。
言欢按着谭四方才的指引,一路找去。此刻她身上还穿着夜行衣,幸好路上未遇到旁人,若非如此,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浪费时间。
言欢一直找到那屋子前,只见屋门紧闭,无声无息。她也不犹豫,一脚将门踹开,快步冲进屋去。只见屋子靠墙一角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那男孩子的头埋在两膝之间,双手双脚俱都缚了绳索,绳索的一端系在一根桌腿之上。
她怕吓着那孩子,蹲下身去,轻声道:“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你是不是莲笙?”那男孩子慢慢抬起头来,面上表情带了些许迷茫。
言欢心中不由得惊叹了一下,这是个长得相当漂亮的男孩儿,皮肤白皙,眼睛大大,鼻子高挺,美丽得不像真人。更稀奇的是,这男孩看过来的眼眸深墨中竟带了些许微蓝,顾盼之间,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神秘。
“你是不是莲笙?”言欢又去问他,那男孩紧盯着她,眼神如受惊的小鹿,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言欢心中充满怜惜,语调安抚,“莫怕,我叫言欢,是青冥书院的学子。我认得你祖母,你祖母是吴婆婆是不是?是你祖母让我来找你的。”她想了想,又道:“你祖母在青冥书院斋舍帮忙,你在茶庄当伙计,你那日发了工钱,给祖母买了一支银簪,那簪头还刻了朵云纹是不是?”
言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男孩儿的神情才慢慢放松下来,点头道:“我就是莲笙。”言欢开心地笑了,“终于找到你了,你祖母定然高兴得紧。”
她低头去给莲笙解绳索,才解了手上的,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仓促之下她回过头去,见一个瘦小男子正挥了一根棍子向她当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