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按耐下所有混乱思绪,向言欢斩钉截铁道:“咱们要快点找到阿欢,”他眯了眯眼,看着莲笙,“所以,现下里大巫师可以说是谁在暗算你了吧。”
“是穆昉。”莲笙干脆道。“保山王穆昉?”李晏问。莲笙点头。“他为何要害你?”李晏追问。莲笙眉间有淡淡的讽意,“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争权夺利罢了。其实,这事说起来话长。”
他束着手,目光幽远苍凉,“殿下定然知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澜沧虽是国主理政,但其实真正掌权的乃是国主身后的巫师神殿。但殿下怕是不知道这一切的成因。”
他看向莽莽苍洱山,眼含敬畏,“据说,千余年前澜沧这里还是一片无人管束的土地,居住此处的人常受周边欺凌。后来突然有一夜,天中有道光芒闪过,将整个大地照得通亮,接着那道光芒便落到了澜沧,后来有人大着胆子去看,发现是光芒落地之处拔地而起一座山峰,那座山峰就是眼前这座。”
“是苍洱山?”李晏问道。
莲笙点头,“对,就是苍洱山。‘苍洱’在澜沧语里有护佑之灵的意思。据说苍洱山天生就有魔力,旁人根本无法靠近。但后来有一个人横空出世,说自己是随苍洱山降临人世的天神,可以使用苍洱山的力量,让众人称他做大巫师。他建立城邦,教授众人本领,不久澜沧便有了国之雏形。但那人却并不居功,反而推举出一个穆姓的人出任国主。他则退守苍洱山下,只在国有难处之时才出山帮忙,此人便是第一代大巫师。而那个穆姓之人便是第一代国主。”
“后来,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大巫师与国主也几经更迭。因为人和人不同,各有各的贪欲之念。所以,这其间有时大巫师权柄大过国主,有时国主压制了大巫师。而后,磕磕绊绊走到今日。待本座接任的时候,上一任大巫师已是牢牢将澜沧国政都抓在了自己手里。所以,和国主穆辞之间的矛盾甚大。本座接任后,也唯有按照上一任大巫师铺好的路走下去,虽然这并非本座所愿。”
“这一任国主穆辞性子倒还沉稳平和,虽然心中不服气,但一时也没找什么麻烦。倒是他的弟弟保山王穆昉性烈如火,益发不满。他既不满于他哥哥的懦弱,又不满于本座的只手遮天。因此,几次三番公然于朝堂之上抨击巫师神殿干政。只是本座不愿惹出纷争,便也未做回应。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无形中状了他的胆子。最后,他竟是给国主和本座都下了毒。所以,便成了眼下这般景况,国主病重,神殿闭关封殿。”
“其实,本座贵为神殿大巫师,并不会被普通毒物所限。本座不过是借了这个引子罢了。”大巫师目中有些许迷茫,“本座是上一任大巫师指认,想来是不会错的。可不知为什么,本座传承到的灵力却只有上一任大巫师的十之三四。要不然,玖黎所受之伤许是会恢复得更好些。本座追溯了历代巫师更迭,发现还从未出现过此种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本座资质有限,还是修行不足。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本座闭关封殿,就是想要好好找找原因。”
莲笙的面上隐有怅然,“本座成为大巫师,不过是无从选择。若是能够选择,本座宁愿还是浣花镇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莲笙。所以,本座才格外珍惜与姐姐之间的感情。本座宁愿在姐姐的眼里还是莲笙,而不是什么大巫师。”
莲笙的想法李晏亦是明白,当年他也曾想挣脱身份的桎梏,只是人生在世,许多事根本就身不由己。
“所以这次的事可能是保山王穆昉所为?”李晏道。莲笙点头,“最可能就是他,没有旁人。”
“孤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李晏的目光若出鞘利剑,一瞬转寒,“踏足红尘之内,每个人都有不得已,但这并不是伤害胁迫别人的借口。”
莲笙道:“不知为什么,本座最近灵力波动厉害,一时出不了神殿。不过,你需要什么,无论要人要物,本座都可为你办到。”
李晏点头,“放心,需要什么孤自不会客气。”他想了想又道:“如今人既已在穆昉手上,想来不日他便会找上们来,无论什么条件都请答应他,阿欢的安危要紧。”
莲笙面露不满,似又变回少年模样,“殿下便是不叮嘱本座也是知道的,还有什么能比姐姐更重要。”
李晏和杜渲坐在凤城街头的一间茶铺里,桌上摆满了各色茶果点心。但此刻,他们都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他们看的并不是街头人来人往,花团锦簇,而是街道尽头处的一间大宅,那里是保山王穆昉的府邸。
已是正午时分,一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自那府里驶了出来。
李晏神情微凝,他们在这里看了一上午,那府里人来人往倒是十分热闹,只是来来去去都是清凉的轿椅,此时突兀出现这样一辆遮挡得密不透风的马车,倒是让人有些奇怪。他忽地站了起来,低声向杜渲道:“走,跟过去看看。”
马车不紧不慢地碾过大街上微微泛着湿意的青石板路,慢悠悠地沿着街道向前驶去。李晏和杜渲便也不远不近地跟着,而在他们身后,姚铛带着一个飞羽卫也跟在后面,不时看着他们身后的动静,是在断后。
眼见着马车一直驶出了城,拐上了一条两边是大片大片花田的土路,又七拐八拐地进了一片林子,最终停在林间一座围了篱笆的小院前。
李晏和杜渲躲在一棵树后,打量着那院子。院子似是一户普通农家,内有草庐两间,院内还设了个鸡棚,旁边爬了一架碧绿的瓜架,上面结了拇指大小蒲瓜,甚是可爱。
马车停稳,车上下来个人,看上去似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二人都伸出头去,想要看清那男子的长相。正在此时,那男子正巧回过头来,阳光透过树梢照下来,照在那男子的脸上。
李晏眉目一凝,旁边的杜渲更是差点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