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阿婆”
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小女孩跟在一个拄着拐杖看不清样貌的女人身后,正不停地拉扯她的衣袖。
女孩一身朴素行头,但这张稚嫩的脸庞却看上去格外的精致,咧开嘴,红红的眼角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笑人。
一大一小穿行在这山野孤僻处,所到之地只有他们的脚印与拐杖留下的深浅痕迹。
“阿婆,我们要去哪?”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在虚无渺茫之地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那人牵上了小女孩无处安放的小手,那迈向前方的步子未停下半分。
这双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死寂般的苍老眸子静静地凝望着远处。
去哪?想去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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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名唤九幽。分别由九个大陆构成。
这里,则是属于九陆之一的异界,这片看似属于人类实则本就一分为二的疆域。
明为人暗为魂,而一道特殊的禁制让人类无法踏足各地半分。
这道障碍对弱小无力反抗的人类来说是天赐,但是对怀有恐怖异能的魂族来说却是无法逾越的阻碍。
人死后灵魂时常游荡在这缥缈的禁忌边缘,若褪其灵智便剩其魂魄即可进入圣魂之地越过这阻碍。
但褪去了灵智的魂魄就像是没有了灵魂的身体,即所谓的行尸走肉,最终只能沦为魂地‘怪物’的食物。
在魂地所谓的怪物中有一种族十分特殊,他们名为鬼黎,可以随意穿越这道禁制不受任何阻碍。
魂族生来修习魂力,生命长久,天赋异禀可以说是其余种族可望而不可即的。
人类则是继承了九幽的玄灵之力,对于进犯的鬼黎,更是衍生了一种玄灵师之外的职务,灭魂师。
他们的任务就是捕杀鬼黎,但魂兽生来便异常强大,往往为此死去的人类不计其数。
异界划分五块地域,池江,匀樘,陌桅,祠沅,西城。
五地互不相容,但他们的帝王却供奉着同一位国师。
这位国师站在灭魂师的至高点承载着所有人类的未来,亦受到万人的供奉。
只是一次人类浩劫到来,被他们视为天神的国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令那股特殊禁制消失。
没了禁制,第一次踏入人界的魂族就像如鱼得水般轻而易举地站上了顶峰,不过短短三日,肆虐的野心一发不可收拾,力量上的差距使得人族灭魂师基本惨死。
可到了最后,马上就要统一异界的魂族却突然退回了圣魂之地,那道禁制从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平静地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那些惨死的,不计其数的人类,以及那个被他们视为神明的国师从此却成了人类最大的叛徒。
九川,成了大街小巷人人皆可咒骂的名字。
传闻他用生命开启了那道禁制,也用生命背叛了人类。
六十年后。
五国依旧,他们相继扶持了新的国师上位。
从前的国师一脉单传,继九川死后这一脉自然而然地就断掉了。
如今被扶持上位的国师承载的并非期望,而是五地争夺权势的欲望。
灭魂师一职基本不复存在,不过可喜的是原本肆意进入人界的鬼黎开始变得极少。
因为人族无法踏出禁制,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所以魂族在这些年里也就消声灭迹,到现在也没有人真正晓得当初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局势大好的他们突然退回圣地。
——
我唤凉月,今年十七,从小跟着唯一的亲人阿婆四处浪迹,走过五国边境却从未落脚。
小时候我曾问过阿婆说要去哪,可阿婆却从不回应。
自记忆开始到如今,这个已经老去的女人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不擅与人沟通,或者说是阿婆不让她同别人接触。
慢慢长大,再体会过人情世故后,细心的她便开始察觉到了一种名为‘厌恶’的情绪,那是阿婆对她而持有的。
久而久之,她开始觉得自己与这个外界像是隔了一道屏障,无法融入,无法接触,亦如一个旁观者,只懂得安安静静地存活。
阿婆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她只告诉自己,她生在西城,叫做凉月,此外的一切便与她无关了。
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名唤九幽,人类生来便能召唤魂器,倚靠着魂器来施展玄灵力。
灵力分为一玄之境、二暝之境、三元之境、四凝之境、五成之境、六化之境、七浊之境、八空之境、九世之境。
每个境界分九阶。
她在四五岁时曾经路过一个村庄,那里的人正巧在举办一年一度为村里孩子们召唤魂器的事,她见着新奇,瞒着阿婆偷偷去了,学着他们的样子召唤出了自己的魂器。
一枚铃铛。
记得当时村里的大人们都嘲笑了她一番。
她走过的地方多了,见过的人也不少却从未见别人使用过这种魂器。
她并不识得,后来是阿婆告诉她,这叫九月铃并且不明理由地用奇怪的方法封印了她的魂器。
她虽能召唤出魂器,不过并不能修习玄灵力,所以对她来说这魂器无用,也就顺了阿婆的意。
十二年后
女子一身轻薄便装,粗陋的补上也打了不少补丁,墨发编制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垂落一旁。
一张精致的脸蛋让人移不开目光,眉眼在拂过的发丝下若隐若现,没那么勾人却很是舒服。
两靥泛着天生的微红,只是那平淡的神情下好似没什么能打破她所保持的平静。
她与阿婆来到水塘边。
阿婆平日里围着的头巾已经取下,拿过了她拄着的拐杖再扶她坐下。
一头盘起的白发顷刻散落,垂置水面,枯木似的皮肤。
这些都与自己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坐在一块沿河的高石上,丝发浸入湖中,干枯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渐湿的长发,这寂若无人的地方,就只剩下水滴洒落的声音。
枯瘦的脸上,淡漠的神情却与凉月如出一辙,只是那双眸子里的死寂却是凉月不曾拥有的。
她注视着面前的老人,思绪不由得转换到,她到底多大岁数了。
从未见她提及,而自己也习惯了无声的回答。
曾想过,在阿婆晚年之后会找一个地方安心养老,不再走去大山万河。
等她离开后,自己要么继续浪迹亦或是找个地方定居,安安静静地像个外人一样在这个充满玄灵力的繁华异界过完这辈子。
只是阿婆似乎就没想过停下,漫无目的地游荡了那么多年。
她不明白阿婆心里到底装满了什么,竟不见容得下其余丝毫。
待风吹干了银发,她用一根质朴的木簪全部盘起。
目光有些停滞,凉月静静地凝视着她,听别人说过岁月无情,在这个女人身上也不例外。
眼角的褶皱遍布,干涩的嘴唇开裂,消瘦的脸颊亦透出骨骼的轮廓。
她想,阿婆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吧。
只是岁月不饶人,她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霜,可也曾把她的心一并霜化了。
五岁,她记忆的开启,在那之前一切都是空白的,陌桅,祠沅,西城,匀樘,池江,她都随着阿婆走过一遭,可到头来,这些平淡的时光是她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