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宫内。(星耀宫为凰后凤华被废前所居宫殿。宫内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颜妃斜靠在卧榻上,身上盖着上好的丝绸被褥,苍白的脸上不施粉黛,时不时轻轻咳嗽两声,似是怕别人听到一般,有意压低,用白色的手帕捂着嘴。
那白色的手帕若是细看并不是宫里之物,宫里奢华惯了,妃子们也娇嫩惯了,断不会使用这等粗布绣制的手帕。
只见手帕上绣着两行字,一行是:万世此心与君同!大抵是绣的时间久了些,有些开线,绣工也不是特别好,但还能看。
另一行绣着:入骨相思知不知!这句是新绣的,绣工了得,用的竟是大红色。
颜妃握着手帕,目光空洞,轻声吟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话罢又咳嗽两声接着道:“不知我走后,安儿她...过得好不好!大抵是不好的吧!”说着竟生气的锤了下腿,连连责怪自己无能!
听见动静闻声赶来的小伍看到那帕子可吓坏了。赶忙夺过帕子,害怕的道:“你不想活了!怎还留着这帕子!”
“你还给我,这是...是安儿亲手绣的,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那王家小姐家境贫寒,老爷是断断不会让你下嫁的!”
“小伍,你不懂何为爱情,无关风月,无关深情,只一眼便知永恒!”
“是是是,我不懂,我只知道你现在是颜妃,是如今这深宫里最受宠的颜妃,切不可再肖想儿女情长。”
“这个颜妃谁谁爱要谁要。我不稀罕,我只想要和安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哎呦,我的祖宗呀,切不可说这胡话。你不想活我还想嘞!”
“我说的是实话,那日我与安儿约定于石桥前相见,谁知还没等到安儿,竟等到了颜妃这个名号!呵呵,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你看不上这颜妃的名号,你看不上这恩宠,但你可知多少人为了这两样东西争得头破血流,尸骨无存。”
“有什么可争的呢,人啊~”颜妃无奈的笑了笑感叹道!
“你看这亭台楼阁,你看这桂殿兰宫,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小伍亢奋的说道。
“你看,这是皇上昨日赏的绸缎,据说一年宫里也就只进供两匹!”小伍抚摸着床头堆的绸缎,眼里充满了向往。
“你看这玉如意,手感温润,是难得一见的佳品呀,这是昨个那些个人巴结咱送来的!”
“你看这水果,宫外难得一见,更是千金难求,现在却任由你吃,你还不知足呀!......”
“这颜妃的名号,你若不想要给我呀!干嘛霸占着。”
“小伍你...”
“呵呵。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话罢,小伍竟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颜妃赶忙从床榻上坐起,下地去安慰痛哭的小伍。
颜妃的手刚想落到小伍肩膀上,小伍猛地推开道:“你走,你走呀!我不需要你可怜!”
“我...我不是可怜你...”
“那是什么,原来在你眼里,我连让你可怜的资本都没有!”
“小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是什么样,这么多年,在你们一家人眼里,我不过是条家养的狗罢了!”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弟弟啊,爹爹他们也一直视你为亲生!”
“那不过是框着我让我忠心的枷锁罢了!什么狗屁弟弟,你是雁,我呢!呵呵,不过是只乌鸦,一只人人看不起的乌鸦呀!”
小伍喘了一口气又说道:“小时候,在学堂,先生讲的书,你总是一点就通,先生常常夸赞你是他的得意门生,我呢?我夜夜苦读,却只换来一句:此子不应踏仕途!”
“小伍...”
颜妃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小伍打断道:“你打小生的一副好模样,我呢!我花枝招展的,不过是为了掩盖妆容下的面孔呀!”
小伍顿了一下说道:“就连皇上,皇上她一眼就看上你了,颜妃,颜妃,可你还不知珍惜!我呢?我呢!”
“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无形中我竟伤害你了这么多!”
“后悔了吗?后悔也晚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小伍,这宫中深不可测,要不然我拖爹爹将你带出宫吧,寻个好人家嫁了,一世平安喜乐!”颜妃本意是想补偿小伍。可他却忽略了一点,人心有异。
“我不,我不要出宫,我好不容易求着老爷随你进了宫,干嘛要出去。”
“倒是你,既已入了宫,争宠才是王道,别整天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惹人生厌,你得宠,我才能跟着沾光!”
“唉~”
“别整天唉声叹气的,这几日皇上来的勤,帕子便烧了吧。免得皇上看见,平白惹来祸端!”
“不,不能烧,安儿送的!”
“给我!”小伍用力一拽,将帕子扯了过来,转身离去。
只留颜妃一人趴在冰冷的地上,久久未能站立起来,一滴滚烫的泪打在地板上,颜妃轻声呢喃道:“安儿,别了!”
哭过一场后,晏却挣扎着爬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颤颤巍巍地挪到书桌前,铺上一张纸,提笔沾墨,写道:安儿,见字如吾……
写完后,竟出人意料地没有装封,反倒是拿起蜡烛将融化了的蜡油均匀的涂抹在信纸上,而后才装封。他却未注意到,门外柱子后面藏着的一团幼小的黑影将一切尽收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