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不要!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慕挽周大叫着惊醒,猛地坐起,一身的冷汗,目光呆滞,牙齿打颤,嘴唇泛白,嘴里嘟嘟囔囔的念念有词。
“周周,怎的?又做噩梦了吗?”苏景棠闻声赶忙从隔壁书房赶来,坐在床头,一手握着慕挽周冰凉的手,一手揽着慕挽周的腰,轻轻拍打着慕挽周的背,细心安抚着。
“景棠,我害怕。”慕挽周像只受惊的小兽,窝在苏景棠的怀里,双手紧紧的围着苏景棠的腰。
“周周,这次的梦还是和上次的一样吗?”苏景棠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慕挽周即将临盆这几天总是做同一个噩梦。
“嗯,还是梦到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大鸟用爪子夺走了我们的孩子。”慕挽周委屈的说道,说着说着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的眼泪“啪嗒”一声离开了温热的堡垒。
“周周,别怕,父亲已经请了法师来家中坐镇。估计这会儿正在前厅聊着呢。”
“景棠,我最近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我们的孩子能安全降生吗?”
“我的傻周周,我们的孩儿肯定会平平安安的降生,顺顺利利的长大的,估计是你最近太累了才做噩梦的,再睡会儿吧!”
“那景棠你不要走,在这儿陪我,好不好嘛?”慕挽周撒娇道。
“好,好,为夫不走,在这儿陪着你们母子。”话罢,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慕挽周隆起的大肚子。
慕挽周娇嗔道:“你个没正形的,你怎知是个儿子?要是女儿你就不爱了?”
苏景棠宠溺的说道:“爱,爱,只要是你生的,我都爱,是个女儿更好,温婉贤淑的,像你。”话罢,苏景棠深情地望着慕挽周竟望的出了神。
慕挽周抱着苏景棠的手,伴随着那情意绵绵的目光,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苏景棠见状,长叹一声,说不担心是假,不过是为了安慰慕挽周罢了,自古女子生育便是一大劫数,但愿母女平安吧。
与此同时,前厅,苏暮年正与一年过古稀的道长聊着。
“大师,我家儿媳临近生育,却频繁做噩梦,而且是同一个梦,在下惴惴不安,听闻您云游此地,这才叨扰了您。”
“哦?老夫替人卜卦消灾多年,还没有收不了的鬼怪,破不了的劫。可否细细道来,是何梦境烦扰你们至此?”
“我家儿媳总是梦到一浑身散发着金光的大鸟用爪子夺走了腹中胎儿。”
“浑身散发金光的大鸟...”那位大师捋着花白的胡子,自言自语道。
思索了良久,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莫非,莫非是上古神鸟凤凰!”
“老朽愚钝,不知先生可否再说的详细点?”苏暮年谦卑的问道。
“我的确从不打诳语,没有收不了的鬼怪,破不了的劫。但若是凤凰来夺,天命难违,天命难违啊!恕我无能为力。”话罢,竟起身要走。
“大师请留步,我苏家世代单传,若无大师相助,恐到了这一脉,香火便要断了。”苏暮年赶忙起身留客。
那大师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也罢!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必天降祥瑞,惠及众生,焉知祸福,焉知祸福啊!不知老先生可否方便带我去看一看您这儿媳的腹中胎儿?”
“那是自然,先生请随我来。”苏暮年慌忙引路。
不一会儿,两人便抵达了后院儿。
苏家祖上是宫里的正一品太医,医术了得,治好了许多王公贵族的疑难杂症,保了一世荣华,更是医德高尚,怜悯众生,经常无偿看诊抓药。
此时正值军阀混战时期,抄了许多贵族的家,苏家也难逃一劫,却因那大帅年幼时是街边乞儿,受了苏家祖上的恩惠,又念及苏家是医学世家,书香门第,行医救人,恩德无量,便将老祖宗留下的宅子田产如数奉还。
此时,苏暮年便带领道长绕过长廊,抵达了后院厢房。
“棠儿,周周~”苏暮年轻轻的敲着木制的门,试探性的轻声唤着二人的名字,生怕惊着了那腹中胎儿。
苏景棠闻声慢慢抽出被慕挽周压的有些酸麻的手,赶忙起身开门道:“父亲,周周刚刚又做噩梦了,才睡下,不便起身,可有事吩咐?”
“哦~我带了大师来看看周周肚子里的孩子。”苏暮年轻声开口道,怕打扰了慕挽周休息。
又赶忙转过身,对那位大师解释道:“大师,你看,我这儿媳刚睡下......”
“父亲,不如让大师先住下吧,等周周醒了,再去请大师,而且周周即将临盆,有大师坐镇我们也自是安心些。”苏景棠冒昧的打断道。
“大师,你看小儿提议如何?”苏暮年试探着问道,生怕大师拒绝。
“无妨,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住下吧!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苏暮年没想到大师答应的这么爽快,便喜出望外的说道:“哎!我这便去让人给您收拾客房。”
子时,月明星稀。
“啊!好疼!”慕挽周疼的汗如雨下,双手紧握着被单,痛苦的叫道。
苏景棠一看要生,睡意全无,慌忙出门去寻早就准备好的家庭医生和稳婆。虽说苏景棠自己也是医生,而且去西洋留过学,是医术了得的外科医生,但老祖宗立下的规矩说妇人生育,丈夫不得与之同房,苏景棠只好作罢帮慕挽周接生的念头。
待苏暮年到门外时,只见苏景棠来来回回的走动着,坐立不安的,苏暮年忙开口问道:“棠儿,怎的早产了这么些天?里面情况怎么样?”
“父亲,我...我也不知道,据我判断,预产期的确在下周啊!”苏景棠焦虑地回答道,眼睛时不时望向屋内。
“啊!疼!嘶!疼……”听闻慕挽周的叫声越来越虚弱,苏景棠愈发担忧。
“这,这,大师,不会出什么事吧?”道长也闻声赶来,苏景棠赶忙拽住大师的袖子问道。
“唉!看各自的造化吧!天选之女,我又怎敢窥透天机。”大师叹了口气说道。
“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众人面上一喜。
伴随着婴儿的哭声,只见,雷电交加,狂风大作,天地为之昏暗,有金光自天外破窗而入,隐匿于产房之间,并伴有奇异香气经久不散。
众人愕然。
“生了,生了~”稳婆抱着婴孩说道:“是个女娃,女儿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少爷您好福气呀!”
苏景棠看着怀中安静的婴孩,会心一笑,又抬头忙问道:“夫人呢?夫人情况怎么样?”
“是顺产,夫人也……”平安二字还未说出口,只听房中传来丫鬟焦急的喊声:
“夫人,您坚持住!”
“夫人,您不要睡呀!”
“夫人,您快醒醒!”
听闻此声,苏景棠心头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忙将怀中婴孩递给苏暮年,冲进屋去,只听得慕挽周虚弱的说道:“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屋外,大师说道:“天命终难违,天选之女,又岂是凡人之身可以孕育,终是耗尽了寿元。但祸福相依,来世定能某个好造化。”
这一番话听得苏暮年云里雾里,见状,法师又道:“今日恕老朽无能,没能留得住令媳之命,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今日老朽实在心中有愧……”
话末,略带深意的凝视着苏暮年怀中婴孩,陷入沉思,却又猛地惊醒,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且赠你一句话吧:此女不过桃李年华,死于待嫁。”
话罢,法师朝着产房微微鞠了一躬,众人疑惑,法师自己却清楚,这一躬不为其他,只为对上古神兽凤凰的敬畏。
直起身后,法师不再多说,转身离开。行至城郊,忽的一口鲜血吐出,叹了一口气道:“窥透天机终是遭了天谴,只是不知助这天选之女一臂之力,来世可有福报!”话罢,应声倒地。
阳历二月二十八日,南京城苏家长媳卒,长孙女诞,大丧六月,大雨连绵半月有余,不废国家之力,解了农家干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