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在郊外走了多久,上官吕氏早已等得不耐烦,过一会儿便问一次吴大是不是走错了?要不就是轿子里的男人是骗她的?
轿子里被捆绑住的男人一听这话不愿意了,挣着绳子激动的喊道:“就是这儿,就是这儿,我骗谁也不能骗你们啊!再说我还指望你们送我回去呢!是不?”
“那这怎么还没看见你说的那个房子呢?真的是急死了。”
坐在马车前座的吴大一直宽慰着上官吕氏,说一定会找到的,这家伙要是敢骗他,他就把他扔到这喂野狗!
那小眼睛男人听了这话浑身又是一阵哆嗦,此时他肠子都悔青了,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把嘴巴缝起来,让它多嘴。
约莫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不远处的山沟里隐隐的出现了房子的檐角,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吴大兴奋的掀开轿子的帘子让吕氏快瞧瞧。
激动万分的上官吕氏赶忙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可是却啥也没看见,最后在吴大的指点下,她终于看见那藏的极深的房檐。
然而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也正朝她们的方向疾驰而来,悦耳的铃铛声传进了吴大的耳朵里,他的心一沉,这个时候有马车来这,不见得是好事,他快速将马车调转方向,赶进了旁边的荒草里。
“大哥,怎么了?”上官吕氏感觉到不对劲,赶紧掀开帘子询问。
“没事,有马车来了,我怕来者不善,就先避避,没啥事,你别害怕。”吴大故作轻松的说。
“马车?”上官吕氏从轿子里出来,向后望去,果然隐隐约约看见一辆马车向她们驶来,果然如吴大所说,而且极有可能这辆马车与她们的目的一样。
一想到这一路多亏了吴大,不然她一个人如何能找到这里呢?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吴大,还未开口便先跪下:“大哥,多谢你了,有机会,俺一定好好报答您。”
“你这是干啥子哩,我吴大要是连这点小事都不帮忙,那我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快,快起来!”
说着就要扶起她,可上官吕氏说啥也不愿起来,她心里清楚的很,这吴大是冒着砍头的危险在帮她啊!上官吕氏给吴大用力的叩了三个响头后,才在吴大的搀扶下站起来。
“大哥,您回去吧!”
吴大担忧的说:“可是,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还是.......”
“没事,俺不怕,贱命一条,您就快走吧,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吴大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又不知该如何说,最后只好说:“那俺就走啊!我把里面的人给送回去,你一个人多加小心!”
“俺知道,快走吧!”上官吕氏冲着吴大摆摆手。
虽然吴大很想留下来,但他又害怕马车里的人会惹出麻烦,思量再三,他还是跳上马车,驾着车从荒草里出去,沿着原路返回。
看着马车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上官吕氏猫着身子慢慢靠近那座房子,而那悦耳的铃铛声却越来越清晰。
就在她到达房子附近时,她看见马车也在房子前面停住了,她悄悄的躲在一人高的荒草里,看见马车上走出来一个女人,可是她看不清脸,只见女人走到房子前,敲了敲门,过一会儿,门开了,女人走了进去。
赶车的车夫依然在马车上,似乎是疲累了,在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靠在车上睡觉了。
看来大门肯定进不去了,上官吕氏只好另想他法,可是还有什么方法呢?她急的身上冒出了汗,终于,她想到了一个方法。
高高的围墙下,上官吕氏沿着院墙焦急的仔细搜寻着,她心里清楚,一般荒郊野外的房子都容易被野狗刨出个坑,好方便偷食。她料定了,这个房子必定也会让野狗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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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院子的童心四处张望着,身边的高个子男人紧紧跟在后面,童心不认得他,看来他就是看管院子的人,只不过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呢?不应该啊!童心虽然疑惑但又不好询问。
当二人走进院子中央时,童心看见东西有三间房,看来那些孩子极有可能就在这里了,便停下步子对着旁边的高个子男人说她想去看看那些孩子。
高个子男人是识得童心的,没有怀疑的便将她引入一间小房子前,说那些孩子都在这里,他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什么事?高个子男人的话把童心说的一愣,但她依然很镇静,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她没有顺着高个子男人的话说下去,而是让他打开门,她要进去。
房子上了锁,男人从胯上掏出钥匙上前去开了锁,打开了门。
尽管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可是房间里很安静,静的可怕,丝丝阴森的寒气,让人浑身觉得凉飕飕的。
走进去,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了,可是此时童心却有些踌躇了,她看着那空洞洞的门口,有些紧张的捏着手绢。
站在木门旁边的高个子男人看童心在那站着不动,有些疑惑的往屋里看看,一切正常啊!里面没什么啊!便忍不住开了口。
“少奶奶?”
“奥,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吧!”
她要看看这掌家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如此爱她、宠她的掌子白都要隐瞒她,既然都瞒着她,那她就自己去寻找真相。
下定决心的童心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而那高个子男人则守在门外。
屋子里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使她皱了皱眉头,拿着手绢掩着鼻子。
她看见狭小的房间被一排排的桌子所占满,桌子全部都拼凑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块黑色的布,布上摆满了许多东西,臭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童心掩鼻向前走近了几步,终于看清上面的东西,整个人顿时惊呆了,差点瘫软在地,那上面,上面竟然是一个个婴儿.......
书房里,掌子白与掌天豪二人说的话再次在童心耳边回响。
“不会的,父亲,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婴儿,只是不该拿那么多婴儿的性命开玩笑,我们还有其他方法的......”
“其他办法?呵呵!子白,还有什么办法?如果那些婴儿都死了,那爹就认了这个命,可是如果有一个没死,那爹就有救了,你也就有救了,掌家后代就都有救了。”
“可是父亲,那不是一个两个婴儿啊!那么多婴儿,他们就这样无辜的死了......”
“子白!是爹的命重要,还是它们那贱命重要?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事已至此,已没有回旋的余地。”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这些死去的小小的婴儿,母童心实在搞不明白,他们抢来这么多婴儿干什么?杀死这些婴儿又是为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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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墙外,功夫不负有心人,奇迹真的发生了,上官吕氏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墙角发现了一个被杂乱无章的花草掩盖住的洞,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只是洞口较小,人不易过去,上官吕氏便伸出手使劲刨,直至自己可以钻过去,才停手。
激动万分的她把包袱拉紧,咬紧牙关,探着头,缩着脖子钻了过去,只是院子里头很空旷,也很静,仿佛没有人。
上官吕氏想起了刚刚进来的女人,她知道找到女人就一定能找到孩子,果然,她很快见到了那个守在门外高个子男人。
她悄悄的躲在墙边观察着,此刻她是多想立刻冲进屋子里啊!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行,她必须想办法把这个男人引走,然后才能进去。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派只狗来助她。
就在这时,一只野狗叼着一块生肉跑到院子里,肆无忌惮的野狗很快被高个子男人瞧见了,这块肉可是他今儿的午餐呢!
忍无可忍的他操起身旁的一根烧火棍便冲向那野狗,野狗吓的乱窜,可就是叼着肉不松口,男人越追越气,狗却越跑越来劲,一场人狗大战便在院子里开演。
就在这个当口,上官吕氏瞅准机会,迈开腿就冲向开了门的屋子,一进屋,她便将门从里锁住。
院子里的动静,童心早就听到了,可是她不想去理会,直到门突然关上,屋子里暗了下来,她才觉察到不对劲,来不及转头,就见一个人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直扑向桌子。
受到惊吓的童心惊恐不安的问:“你,你是谁?”
上官吕氏知道对面的柔弱女人对她没有威胁,此刻她只想找到自己的孩子。
可那么多的婴儿,她有些错愕,再看这些孩子不哭也不闹,她有些慌了,一个她极不愿相信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突然,她不想找了,她宁愿相信自己的孩子被拐了,卖给别人家了,至少他还活着,可是她最终还是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蓝色布料。
在童心的注视下,上官吕氏旁若无人的走过去,她颤抖着双手,抱起了孩子,将其紧紧搂在怀里,崩溃的大哭:“俺的宝儿,你睁开眼看看娘啊......”
一瞬间,童心什么都明白了,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她同情的看向女人,不再如之前那般惊恐,同是女人,做母亲的,面前女人的悲伤,她岂会不懂。
门外的高个子男人听到屋里的动静后才反应过来,他也顾不上那条狗,那块肉了,扔下棍子拍打着门着急的询问:“少奶奶,您没事吧?您把门打开!”
童心没有回答那个男人的话,倒是上官吕氏却对她骂道:“你们还是不是人?不,你们不是人,你们这些连畜生都不如,这些孩子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这些挨千刀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字字珠玑,童心被骂的有些蒙,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如此劈头盖脸的骂她。
在此后六年里,每当夜深人静时,童心就会想起这个女人悲伤的模样,永远忘不了她指着自己痛骂的情形。
上官吕氏骂完后,微弱的啼哭声突然从桌子一角处传来,她不敢动,只能看着上官吕氏询着哭声走过去,她抱起一个婴儿,声音就是从这个瘦弱的孩子嘴里发出的,这个婴儿命真大竟还活着。
此时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童心听到了掌子白的声音,他让她把门撞开,否则就要撞门。
童心依旧站着没有动,她鼓起勇气看着对面的女人说:“逃吧!”
上官吕氏恶狠狠的看了母亲一眼,没有理会她,抱着两个婴儿,慌张的四处寻找出口,终于看见有一扇窗户,她冲过去打开窗户,拉过一张桌子,跳了出去。
童心没有犹豫快速走过去将窗户关上,这时门也被撞开,掌子白率先冲了进来,在看见童心无事后,便紧紧将她搂在怀里,随后问刚刚怎么回事?
以往这样的举动,童心都会温柔的贴在掌子白胸口,可是今天她却一把推开掌子白,目光如炬的反问他一句:“你能告诉我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吗?”
意料之中,掌子白没有惊讶,也没有回答问题,只是阴沉着脸,拉着童心走了出去。
暖暖的阳光下,童心却如坠冰窟一般,他冷冷的看向掌子白。
四目相对,掌子白的心咯噔一下,这样的童心是他从未见过的,他知道如果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事情定不会作罢,童心的性格,他掌子白最清楚不过。
温柔如水是童心,执拗倔强依旧是童心。
只是二人的僵持很快被打断,掌子白的手下传来消息,说看见有个妇人抱着孩子从后门跑走了。
掌子白看着童心喷火的眼睛,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下令务必把人追到,他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睛,便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掌子白,童心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可笑这么多年,自己对眼前的这个枕边人竟一点儿也不了解。
她含着泪问:“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
掌子白看着远处飘渺的山说:“心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女人的泪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武器。
童心不语,任由珍珠般的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最后掩面而去。
看着最爱的人愤然离去的背影,掌子白心如刀割,看来这个秘密是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