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掌府透着地狱般可怕,府内所有人皆小心翼翼,无人敢大声说话,更无人敢谈笑风生,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换来一顿臭骂。
未点灯的屋子里,掌子白闭上双眼坐在黑暗中,然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已使他面露倦意,可是这些都被隐藏在黑暗中。
此刻的他一遍遍过着这些天发生的事,童心的无故失踪,绿萍与掌少阳的一无所知,更奇怪的是,他通过多方势力查找,却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那他的心儿到底在哪里?如今可还安好?
黑暗中突然传来敲门声,掌子白皱着浓黑的眉,脸上尽显不悦,宽大的手掌使劲捏着手里的丝帕,缓缓睁开眼睛:“我不是说了吗?谁也不要来打扰我!都给我滚走!”
“主人,是我。”门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阳刚之气。
屋内的掌子白将手中的丝帕慢慢展开,轻轻放入怀里,端正身体后冷冷的对着门外的人说:“进来吧!”
一道闪电陡然亮起,一名头戴斗笠,一身黑衣的人推开房门,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脊背挺直,但头始终低垂,让人很难看清他的容貌,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他是个男人。
衣服上的水滴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的滴答滴答打在地上,溅出小水花,而又消失不见。
“主人,阿一无能,还是找不到少奶奶。”自称阿一的男人单膝跪在木凳上的男子面前,声音低沉而平静。
“没用的废物!”掌子白握紧拳头重重捶了一下桌子,然后气急败坏的将一个茶壶扔了出去。
瓷质的茶壶不偏不倚的打在了跪着的阿一头上,茶壶被斗笠弹下来,“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破碎,而阿一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仿佛茶壶只是一团棉絮一般飘到他的身上。
“心儿,你到底在哪里?”望着一地碎片,掌子白不相信他的心儿会死,会离开他。
被茶壶击到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的阿一,在听到这句话后竟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黑暗中的这个掌子白,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雷厉风行,聪明睿智,轻松游走于官场与江湖,叱咤风云的掌子白吗?他所有的柔情恐怕只给了这个叫童心的女人,而给其他的人的只有他的凶狠与绝情吧。
只是片刻功夫,掌子白便突然站起身来,冷冷的说:“继续秘密的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一挺直身体,回了一声是!只是斗笠遮盖下的嘴角突然闪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而后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敲门声。
“少爷,老爷子他又吐血啦!您快去看看吧!”这是管家老卢的声音。
阿一微微瞥向房门一眼后,看了一眼掌子白,仿佛得到命令一般,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待阿一消失不见后,掌子白才开了门,看了一眼管家老卢后,便急忙向着掌天豪所住之地走去,老卢紧随其后。
“卢叔,阳儿这几日如何?”
“小少爷整日里吵着要找少奶奶,好在绿萍这丫头形影不离的伺候着,用心照应着,少爷大可放宽心。”
“阳儿有绿萍照料着,我自然放心,只是那孩子性子如他母亲,就怕他.......”
“少爷,少奶奶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希望如此吧!”
说完,掌子白的脚上的动作便加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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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热闹的庭院,此时冷冷清清,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烛火,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有些疲倦的绿萍看着熟睡中的掌少阳,轻轻叹了口气,又将绣花被子往上拉了拉,这才直起腰来,却发现身子异常的酸痛,许是刚刚跪久了的原因。
习惯性的环顾房内,见一切正常,才放心的关门离去。
雨依旧哗哗的下个不停,大有要把整个明城淹掉的趋势。
绿萍如往常一般走在回廊里,只是走着走着,总感觉身后有人尾随,可回头却发现一切正常,这让她多少有些发慌,脚上的步子不知不觉便加快起来。
在进入卧房之前,绿萍谨慎的看着四周,黑暗的院子里只有雨水打屋顶上,又落在了地上的声音,她有些不安的推开门,眼前漆黑一片,只是这黑暗中好似隐藏着什么。
就在她想大叫之时,嘴巴却被人用手捂的严实,而身体也被手禁锢住,动弹不得,挣扎无用,两扇门也在一瞬间合上。
黑暗中她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与身后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我!”
低哑的声音仿佛从炼狱般传来,绿萍浑身一颤,显然她已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随着身子恢复了自由,嘴巴上的手也被拿开了,她快速退后几步。
“公子?”
房间那盏灯陡然亮了起来,透过暗黄的光线,她看见浑身透着阴冷气息的卓木,正在将手中的打火石慢慢放在桌上。
棱角分明的脸依然如她幼时记忆中一般,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那阴鹜的眼神却使绿萍不敢直视。
十六年了,今日他突然现身来找她,绿萍多少有些猜到了他的目的,本应该高兴的她却有些心虚。
卓木看出来了绿萍的不对劲,却没有追问,只是继续说:“我今晚来的目的,你或许已经猜到了。”
绿萍低着头没有说话。
卓木继续说:“十六年前,把你孤身一人送到这里,真是委屈你了,今晚我带你离开此地,掌天豪不行了,我也没有留下的意义。”
昏黄的烛火将绿萍的影子拉得很长,良久,绿萍才小声的说:“公子,我可不可以不走......”
听闻此言,卓木并未诧异,修长的身体带着强大的气场慢慢靠近绿萍。
面对卓木的步步逼近,一向沉着冷静的绿萍不由得慌乱起来,十六年前的事渐渐浮现眼前。
那时她刚过完八岁的生辰,父亲便举家迁至南方,许是太过招摇,路上被一伙蒙面匪徒所劫。
父母仆人皆惨死,而自己也差点死在寒刀之下,幸得卓木,那个陌上少年郎出手相救,只是她未想到,此少年如此凶狠,一出场,刀起刀落,所有匪徒皆死在卓木的利剑之下。
随着少年的离开,她亦步亦趋,紧随其后,虽然她害怕这个嗜血少年,可却也只能依赖于他。
此后,她随他走南闯北,因多次亲眼见他杀人不眨眼,使得幼小的她从心眼里敬畏这个只比她大八岁的少年-卓木。
她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谁知在一个雨夜,卓木竟将她带到这座宅子前,让她自己想办法留在宅里,替他打探情报。
风雨中,她如一只迷路的羔羊,茫然不解的问她们还能见面吗?卓木想了一下,留下一句,待到时机成熟,他们自会见面,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她无助的视线中。
一张五官精致的俊俏脸蛋,早已脱了稚气,卓木看得有些错愕,轻轻吐出两个字:“为何?”
看着卓木冷酷的面孔,绿萍低头沉默不语。
卓木继续问:“这么说,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
绿萍猛的抬起头。
“还真是,呵,什么时候心变狠了?还是你对那掌子白真的动了心。”
“我没有。”绿萍反驳道。
“你别以为没了童心,掌子白就会看上你,他,你惹不起!他的狠戾,你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这事是你在背后捣的鬼,你觉得......”
“他不会知道的,不会!”
“承认了?”
“我......”
突然,卓木的整张脸冷了下来。
“你已长大,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我自不会逼你,但我最后劝你一句,最好别枉费一颗真心。”
绿萍刚想反驳,一根修长的食指放在了她的薄唇上。
“你的事,我不管,也不想管,但念及你为我牺牲这么多年,在我离开后,在你性命攸关之时,可到......”
卓木低头附在绿萍的耳边轻语几句后,眨眼便不见了踪影!留下一脸木然的绿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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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卢擦着额头的汗,弯着老腰,低着头跟在掌子白后面。
“老爷子最近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今天吐血之后就昏迷了,府内的几个郎中已经过去了。”
绕过几个回廊之后,掌子白和老卢便看见不远处亮如白昼的屋子里的人影交叠晃动着。
刚到屋门口便闻到了浓烈的草药味,掌子白停下脚步,皱了一下眉头,管家也随即止住脚步,不解的抬头看了一眼少爷的背影。
约莫三秒钟,掌子白快速进了屋,直冲卧室。
此时几个郎中正在床前来来回回忙碌着。
掌子白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郎中,看着昏迷在床,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父亲,一把拉住离他最近的郎中,“老爷子怎么样了?”
“老爷他,他比上次更严重了,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全都是TM的废物!”
掌子白尽管很愤怒,但他知道父亲的病因,便将这份怒气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个郎中和奴仆们也纷纷跪在地。
“父亲,您睁开眼看看孩儿吧,父亲......”
床上昏迷着的人,似乎真的是听到了一般,竟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跪在床边的掌子白,掌天用最后仅存的力气说:“子白啊,爹有话,咳咳......想......对你说。”
仆人们和郎中纷纷知趣的退到门外。
“爹,他们都走了。”
“子白啊,咳咳......爹不行了!可惜我到死还是没有找到破除诅咒的方法啊!”
“没事的,父亲!你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不用哄爹啦!子白,爹死了没关系,可是你与少阳还年轻啊......爹不甘心啊!咳咳......”
“父亲......”
掌天豪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
“子白......你要答应爹,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要放弃,为了掌家子孙们......记住了没有?咳咳......”
掌天豪紧紧拽住掌子白的胳膊,双目圆睁,紧接着口吐鲜血,而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咳出一般。
一向镇定的掌子白此时也慌了。
“爹!爹!快来人!你们都给我滚进来。”掌子白发疯般的吼叫着。
守在门外的郎中们快速冲进来。
看着床上的父亲如此痛苦,掌子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身子不禁的颤抖着。
随着咳嗽声的停止,床上的人也停止了心跳。
掌子白看着床上瞪着猩红的双目,红色眼球似乎要跳出来,嘴巴微张,还在向外渗着血的父亲,他的内心突然极度恐惧,仿佛看见了多年后的自己。
他不可置信的走到床边,跪下去,颤抖着双手将父亲的双眼闭上后,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
众人纷纷跪在掌子白的身后,而那几个郎中则浑身颤抖。
老爷子去世,轰动整个明城,掌府外的几个小商贩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
“我听说掌府的老爷子死了?”
“是啊!你没听见这么大动静啊?”
“不过我听说这掌府老爷子不是才五十吗?这咋?”
“诶,好像掌家太老爷子好像也是这个年龄......”
“嘘!这话可别乱说,要是被听见了,可不得了!”
三人齐刷刷的看向掌府,眼神中流露着畏惧之色。
灵堂前,掌子白一身白衣,身披麻衣,头系白带,双膝跪地,麻木的将一张张纸钱放进面前的火盆内。
火苗突起,如一条火龙吞噬盆内所有,随后黑色的烟、黑色的颗粒弥漫在整个灵堂。
管家老卢穿过回廊来到掌子白身边,一脸哀痛:“少爷。”
“有事吗?”
“少爷,您看老夫人她......”
如果老卢不提起老夫人,掌子白真的怕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位母亲了。
母亲掌周氏,自打自己出生后,就一直住在明城的一所寺庙里,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作为他们的独子,在懂事之后,他就隐约感觉到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太融洽,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好像从未去探望过母亲,给自己的感觉好像父亲根本就没有母亲这个妻子一般。
慢慢的,自己与母亲自然就疏远了,只是偶尔会去探望,只是每次去,对于母亲来说就像见个陌生人一般,问候几句,便回了房间。
当那晚,父亲告诉自己关于掌家的秘密后,他才终于理解母亲这般的缘由,更加理解童心的感受,所以他才一直未对童心坦白,直到再也无法躲避。
“把母亲接回来吧,对外就说怕老夫人伤心过度,禁止任何人打扰!”
“是,少爷,那老卢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