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童心最近的上官吕氏却觉得这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呢?似乎是在哪听过?可又想不起来。
红婆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长老,接着向童心介绍起来:“这里是桃花村,这两位是桃花村的长老,桃花村的大小事情都是他们做主,我是红婆,其实我没那么老,他们就喜欢这样叫,呵呵,你这是在飞儿家里,她儿子上官飞儿在河边发现的你,然后我们俩就一起把你救回来了。”
红婆说着便用手肘捣了一下上官吕氏的身子。
“对,这是俺家,你饿了吧?”上官吕氏看着悲痛不已的童心小心的问道。
童心不说话,将头转向里面,自顾自的伤心流泪,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疼吧!
“再怎么样还是得吃饭的,就算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也得饿呀!”
这话不无道理,童心渐渐收起眼泪,抽泣声也小了许多。
看来自己的话起作用了,上官吕氏放心的向厨房方向走去。
刚刚那人!为何好生熟悉,童心忙转过头,看着上官吕氏离去的背影竟越看越觉得熟悉,她便更加确定这个人的身影,她一定见过。
当上官吕氏把粥端进屋里,童心一边接过粥一边仔细的端详起她来,这副面孔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突然,六年前那个妇人的模样闪现在她脑海里,手里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吃了一半的粥里,引得周围四人皆奇怪的看向她。
上官吕氏问:“咋啦?粥不好喝?”
童心赶紧摇摇头:“不,好喝,很好喝。”便拿起勺子继续吃起来。
没想到掌子白苦苦寻找了六年的人竟然被她遇见了,而且还救了她们母子二人,这当真是老天爷开的玩笑罢。
如此这般想着,童心看上官吕氏的眼神渐渐变了,变得复杂起来,不安起来。
汗珠慢慢从童心身上的毛孔里渗透出来,鼻尖上细密的汗珠如水晶般闪着光。
并未察觉到异常的上官吕氏把碗端走,放在了屋内的圆桌上,接着长老们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她从何处来?为何到了这里?
也许是再次触及伤心之事,童心暂时忘却了上官吕氏,此时她满脑子都是那些痛苦的回忆,她噙着泪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两位族长听后,只是捋着胡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并未说话,随后二人一起出了屋。
看着童心伤心欲绝的模样,看来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上官吕氏心有不忍,便递过手绢轻轻安抚着童心。
红婆听的也是心里难受,便安慰道:“大妹子,想开点,她们一定都没事,都会好好的,你要养好身子,和她们好好团聚.......”
也不知红婆哪里知道的那么多安慰人的话,呱呱的说个不停,不过句句也在理,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连上官吕氏都被惊到了,这些话,她嘴笨,万万是说不出也想不到的,最后直说的童心不哭了,心里也舒服多了,确实想开了些。
这时,两位族长再次走进屋,吴长老对着童心说:“我与严长老刚刚商量了一下,鉴于你这身子受了伤,又太过虚弱,所以,你就暂时先在上官家好好养着,过些时日我们再送你安全出村,找你的家人,你看可好?”
童心:“可......”
看见童心想反驳,红婆赶紧抢着说:“长老说的话有道理啊!是不,飞儿娘?”
还在想着在哪见过童心的上官吕氏走了神,突然听话自己的名字,又看见红婆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于是她想也没想的就说:“额......对对!”
他们说的话不无道理,现在离开也不切实际,那就在此修养几日,然后再作打算,也不是不行,童心看了眼上官吕氏,轻轻的点了点头。
事情既然解决了,两位长老便告辞打算离开。
上官吕氏赶紧把两位族长送出去,而红婆则在屋子里继续宽慰着童心。
走到院门口,吴长老转身和气的对上官吕氏说:“飞儿娘,这人是你们带回来的,你们暂时先辛苦一下,遇到什么困难知会一声。”
上官吕氏点点头,目送两位长老离去后,她心不在焉地走进院子,依旧思索着这个女人的声音为何有点耳熟呢?
还没进屋子,就听见红婆问童心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当她进了屋正好看见童心摇摇头。
红婆继续说道:“刚刚佟伯来过了,说孩子没事,只要好好休息,哦,佟伯就是郎中,可厉害了,飞儿跟着他抓药去了,估计快回来了,你啊,别担心,飞儿娘人可好了,她没男人,你在她家正合适,你......”
突然从身后传来两声咳嗽声,红婆赶紧改口:“瞧,我这口无遮拦的,飞儿娘,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人,你知道,说话没谱儿,我不说了,那啥,你,对了,你叫啥名啊?多大了?”
童心报了夫家姓氏与自己的姓氏后,又报了年龄,没想到比二人年龄皆小几岁。
红婆笑呵呵的喊了声大妹子,让其好好休息,说她有空会再来瞧她,便赶紧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上官吕氏与童心,二人都有些莫名的尴尬,尤其是童心,她此刻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上官吕氏,整个人显得不安起来,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上官吕氏不要认出她。
兴许是察觉到了童心的紧张,但上官吕氏认为这是童心受了惊吓,不熟悉这里,不认识她的原因,便也没有多想,就让她好好休息,自己则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只是刚走到院子里,上官飞儿也回来了,母子俩险些撞倒在地,飞儿手里的药包也掉在了地上。
上官飞儿一边捡起地上的药包,一边说:“娘,药都掉了。”
上官吕氏假装愠怒:“小兔崽子,谁让你跑那么快!把药给娘。”伸手从飞儿手里将药接过后向厨房走去。
屋内的童心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也听到了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她知道这说话的孩子应该就是六年前,在九里存活下来的唯一孩子,也是唯一可以救掌家的孩子,想到这里,她突然很想见一见这孩子,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突然肚子里一阵翻腾,童心将手轻轻放下肚子上,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还真是个坚强的小家伙呢!
金黄色的光线从窗户里斜射进厨房,恰巧照在上官吕氏单薄而忙碌的背影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
东厢房让童心住下了,上官吕氏忙了一天后,就同上官飞儿在西厢房睡下了,一夜无梦。
只是童心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再加上这复杂的情况,因此,她睡得并不好。
翌日,如往常一样,吃过早饭之后,上官吕氏就带着上官飞儿下地采摘桑叶,生活并未因掌童氏的到来产生变化。
红婆抽了空也会来看望童心,她依旧有说不完的话,也正因为她,村里人都知道了关于童心的所有事情,上官吕氏才得以清静一些,不用过多解释。
童心在上官吕氏送饭和送药的时候,也见到了上官飞儿,看着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孩,她真的看不出掌子白费尽心机寻找的这个男孩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还是说他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所有这一切皆是因为掌天豪被黑衣人蒙蔽了双眼?
遐想之余,她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
然而到了第三天的半夜,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使得睡梦中的上官吕氏睁开眼来,警觉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儿,便松了口气。
定是那些四条腿的东西来搞破坏了,看着身边依旧熟睡的上官飞儿,她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抄起一根拇指粗的竹竿,轻开了门向鸡窝走去。
东厢房的童心,本就睡的浅,因此听到动静后也就醒了,只是她从小生活在大院里,并未有上官吕氏那般本领,她也听不出这声音来,只是黑暗中的动静越来越大,越听越她让她惊恐,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脑子里不断遐想着,过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有人在外面,但又不知道是不是上官吕氏,于是壮着胆子问:“谁,是谁在那里?”
院子里的上官吕氏正拿着竹竿不断追赶着黄鼠狼,突然听到东厢房传来的声音,整个人愣住了,睁大眼睛站在原地。
这句话曾日日夜夜出现在她的梦里,如梦魇一般使她夜不能寐。
这句话她记了六年,每个字,每个音,每个调,她上官吕氏都刻在心里。
六年前的那间屋子,无数惨死的婴儿,其中还有她的儿子,还有飞儿那细弱的哭声,纵身跳下悬崖的身影.....
想到这些,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着,心里的恐惧渐渐蔓延。
她本以为可以和飞儿隐居在这如世外桃源般的村里过个幸福安稳的生活,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听到那个女人说话会如此熟悉。
可笑飞儿把她救了回来,可笑她之前竟还可怜那个女人,可笑这些天她尽心尽力的照顾她。
如今看来,什么路上遇了土匪,什么掉进河里,什么儿子、丫鬟不见了,这些只不过是那个女人使得苦肉计而已,上官吕氏觉得她来这里的目的一定是想要夺走她的飞儿。
想到此,她血气上涌,浑身颤抖,薄唇紧抿,上下牙齿紧紧咬合,拳头紧握,就连指甲嵌进肉里,她也丝毫不觉得痛!
很快,脑袋便疼的受不了,她只好强忍着头痛,返回到房里,躺在上官飞儿的身边,紧紧搂住这个小人儿,泪水沿着眼角滑落到枕巾上,很快,便湿了一片。
上官吕氏翻来覆去,头疼欲裂的脑子里闪现两个声音,它们在激烈的争吵着。
其中一个声音:“不能让这个女人离开,她害了我的儿子,得让她一命抵一命。”
另一个声音:“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坏人?万一她是好人呢,那岂不是害人了?”
“她肯定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不会错的”
“仅凭一句话,一个声音,不能证明她就是坏人!”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即使她有错,那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错,杀了她就是一尸两命啊!”
“要我说就得狠心杀了她,如果她和他们真是一伙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不止会杀了飞儿,甚至还会连累整个村里人。”
“有个两全的办法就是大家都离开,这样谁也不用死。”
一夜未眠。
随着公鸡的啼鸣,天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上官吕氏如往常一般早早起来忙前忙后。
早饭后,上官吕氏让飞儿先出去玩,直到亲眼见飞儿出了院子,上官吕氏急匆匆来到童心的房间门口。
然而她到了门前,却停下步子,稍微迟疑一下,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童心正扶着桌子慢慢走着,经过这几天的静养与照顾,她的身子与精神略微好了些,于是便想今日就请上官吕氏帮忙,告诉长老,她要离开。
见到上官吕氏进了屋,刚想开口打招呼,结果就听见上官吕氏没了往日的温柔,一脸怒气的问:“你到底是谁?”
笑容僵在童心多了一道伤痕的脸上,她疑惑的回答:“我,大姐,我是童心啊!”
一听这话,上官吕氏气不打一处来。
“死鸭子嘴硬,还想骗我?你可知,你昨晚说的那句话,已经刻在我脑子里六年了,六年前,那个小屋子的女人就是你吧!我说当初初见你时,竟觉得这般熟悉,真是后悔现在才发现,快说,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童心揣度着上官吕氏的话,想到了昨天夜里,一瞬间,豁然开朗,她全都明白了,同时她也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六年前从九里逃出的那个妇人。
“你不说是吧?那你就立刻从我家滚出去,我养猪养狗,但我绝不会养着一个仇人!”上官吕氏用手指着门外愤愤的说。
把她赶走,然后她带着飞儿离开这里,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
“大姐,不是这样子的,你听我解释。”
上官吕氏气的脸红脖子粗,哪里听得了她的解释。
“解释什么,我懒的听你这种人说话,总之你给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