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破晓,红红的日头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暖暖的阳光的从窗户溜进屋内,洒在床前。
掌少阳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来回晃动的人影,有些困惑的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打了一个长长的大哈欠,双脚探着地上的鞋子。
看着院子里蓝伊与绿萍跑来跑去,不知在做些什么,便困惑的问道:
“蓝姨,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正抱着一大串纸钱准备往童心屋里去的蓝伊听到声音后停下,看在了站在门口的掌少阳,便忙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从她旁边走过的另一位丫鬟手上。
她一边弯着腰,一边用双手打了打身上的尘土,嘴角咧着笑向掌少阳的方向走来。
“小少爷醒啦,奴婢这就给您梳洗。”
掌少阳明显有些不高兴,因为她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于是便昂着头皱着眉再次问了一遍。
蓝伊边把掌少阳拉进屋里边说她们是在给少奶奶准备祭拜的东西。
掌少阳明白了,母亲每年都会在这个时间去一个地方祭拜,看来今年也不例外。
屋子里,蓝伊如往常一样,伺候掌少阳穿好衣服,洗漱好之后,留下两个字:好了!便端着一盆水走了出去。
每年都不带我去,今年我一定要去!掌少阳炯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便有了主意。
“娘,娘.......”掌少阳一边叫唤,一边向屋里张望,瞧见母亲正在贵妃榻上躺着,滚圆的肚子大的可怕。
他赶紧扑过去:“娘,您是要出去吗?”
“娘今日要出去一趟,你与萍儿姨在家好好呆着,别调皮,不然你父亲知道后定要训斥你一顿。”
“娘,我也要去,我也要出去嘛!”
“阳儿,娘是有正事,不是出去玩,你乖乖在家,娘很快便回来。”
“娘,你带我去,我会很乖的,要是我在家,可能就不乖了,您见到我挨打可千万别心疼啊!”
说着说着,掌少阳的两眼便要汪出泪来,不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历历在目。
刚学会用剪刀的他,对那玩意儿充满了好奇,总想剪剪这,剪剪那,可是童心却不让他拿去玩,说什么怕伤到他。
为此掌少阳一直不死心,终于趁童心去庙里上香时,偷偷拿走她刺绣的专用剪刀准备把玩,玩着玩着,便玩出了火。
当时他正愁没东西剪,正巧看见院子里晒的床单与衣服,其中便包括父亲与祖父的衣服,接下来,这些衣服就都遭了殃。
父亲知道后,气愤不已,说人家的孩子六岁都能将所学知识倒背如流,而他只知道顽劣,于是当着童心的面拿出家中戒尺,对准他的手心打了下去。
可怜掌少阳几天也无法用手拿取东西,就连吃饭都是童心或者丫鬟喂的,他依旧记得,童心一边给他的手上药,一边偷偷抹着眼泪:“你父亲打的太狠了,哪能打手?应该打屁股才对,屁股肉多,不怕痛。”
似乎童心也想到了这件事,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这时蓝姨进来了,看了我一眼后便对童心说:“少奶奶,我看还是别去了,如今您这身子已越发的重了,还是小心些好。”
童心看着肚子却叹了一口气:“阳儿,听话,把心思多放在功课上,上进一些,你父亲会高兴的。”
掌少阳嘟着嘴,不服气的道:“我才不要他高兴呢!等我长大了,一定比他还厉害!”
“阳儿既然想要比父亲厉害,那就得在家好好做功课,好不好?”
“娘,以后我会好好做功课的,娘就带我去一次可好?以后,我绝不缠着娘。”
蓝伊:“少奶奶,要不就带小少爷去吧!”
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容,童心也不禁嘴角上扬,摸着儿子的头,点了点头。
可有谁知道她每日只要看到掌子白父子,她的心就会隐隐作痛,而如今,还要再搭上一个,她摸着肚子的手,指尖微微泛白,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她不知自己留下这个孩子是对还是错。
马车载着童心四人驶去她们这六年来去的同一个地方,九里。
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山上层层桃李花,人间烟火是人家。
此等美景把掌少阳这个小少爷看痴了,一路上,他掀着帘子见到什么都好奇不已。不停的问这问那,直到把三人问的哑口无言。
到达目的地,四人下了马车,一阵春风拂来,带来一丝凉意,掌少阳如被放飞的笼中鸟,撒了欢的跑起来。
“这孩子,绿萍你去跟着她,蓝伊,你与车夫在这等着。”
“小姐,我同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身子不方便,太危险了。”
“没事,我会小心的,去休息吧!”
蓝伊担忧的看着童心,但童心的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童心的背影,她知道少奶奶心里装着事,自从六年前那次回来之后才有了这心事。
童心找了一个离她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步子,轻轻拿出篮子里的东西在地上一一摆好。
那串纸钱在她面前迅速燃起,红色的火焰不断升腾,燃尽的黑色灰烬在风中旋着圈,最后又随着风飘飘扬扬的远去,不留痕迹。
童心不说话,只是一脸哀伤的烧着纸钱。
圆滚滚的蜜蜂,不同颜色的蝴蝶,还有那数不清、道不明的花花草草与昆虫使这位掌少阳着迷,他不顾一切的驰骋于这片田野上,以至于越跑越远。
于是当那一伙凶神恶煞的匪徒出现时,掌少阳与紧随着他的绿萍逃过了一劫。
因为无聊,便绕着马车转圈的蓝伊最先看到那些匪徒,她吓得尖叫起来,尖锐的尖叫声把车夫老陈从梦中吓醒,浑身一哆嗦。
在看见不远处的动静时,他立刻反应过来,而蓝伊早已跑向童心的位置,扶着她便向马车方向跑来。
老陈赶紧驾着马车与二人相向而行,可怜那童心身子重,跑不快,不过幸好,马车来了,蓝伊与老陈将童心扶进轿子后,马车再次狂奔起来。
轿子里,她们如受了惊的兔子,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浑身颤抖着,童心猛然发现掌少阳与绿萍不见了。
“对了,蓝伊小少爷和绿萍呢?他们人呢?”
被吓坏了的蓝伊惊恐的摇摇头。
纷乱的马蹄声与土匪们得意的口哨声越来越近,童心的手冰凉冰凉,但她依旧强装镇定的安慰着蓝伊,同时在心里祈祷他们不要有事。
土匪们扬着长鞭,穷追不舍,马车拼劲全力穿过了桃花林,本以为会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横在他们面前的是湍急的河流。
前方没路了,志在必得的匪徒挑衅的声音从马车后方传来,那些恶心的话不堪入耳,童心紧紧护住肚子,蓝伊则惊恐的看向她。
前有狼,后有虎,还是首次面对此情况,老陈手足无措的看着轿子里的人。
在土匪们不可置信的眼珠子下,马车毅然决然的跳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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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盛,烟烟霞霞,大山深处,桃花树下,流水溪畔,落英缤纷,花瓣随波逐流,而漫山遍野的桃林下是百亩良田,良田中央,屋舍俨然。
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一个小男孩正静静的悄无声息的蹲在那里。
只见他胖乎乎的脸上,小小的嘴巴紧闭着,那双调皮的大眼睛里,黑色的眼球如两颗黑珍珠一般在忽闪忽闪的眼帘下显得格外闪亮,还有那粉嘟嘟的面颊让人看了就想扭捏两下,当真是可爱极了。
此时的男孩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只有那双大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洞里那根细细的浅绿色植物根茎。
这是一根很普通的绿色植物根茎,上面没有一点叶子,它就那样光秃秃的被插在地上的一个小洞内。
过了片刻,那根一直静静的呆在洞里的根茎突然动了一下,见此情形,一直未动的男孩竟突然笑了一下,随后又紧张的盯着草茎。
草茎一开始晃动了一下之后,随即又不动了,可是三秒之后,草茎又开始动起来,反而比之前晃动的更加厉害。
男孩紧张的抿着嘴唇,右手慢慢捏住了草茎露在地面上的那一截,他先小心翼翼的向上提起草茎,随后又猛的快速将地下的那截草茎抽出。
一个小东西从草茎的一端滑落到地上,之前一脸紧张的男孩此时欣喜若狂,他快速将掉落在地上的小东西捡起来放在了手上。
原来那是一只黑色的极小的小虫子,长得如图金龟子一般,可是它与金龟子又不同。
虫子全身如墨一般黑,头部小小的,背上没有翅膀,外皮有点硬,四条腿跑的特别快,因为此时的它正在男孩的小手里没命的逃跑着。
“终于抓到你了,小猴子。”男孩欣喜的叫道。
小猴子?其实男孩也不知道这个虫子叫什么,只是他觉得这个虫子与桃花村大山里的猴子很像,都是一样的顽皮,贪吃。
因此他便给这小虫子起名小猴子,他将“小猴子”握在手心里,蹦着跳着向身后一排排屋舍跑去。
“小猴子,跟着我回家吧!”
几只麻雀正落在前方草地上找吃的,敏锐的听觉使它们在男孩到来之前飞起。
这时男孩却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麻雀。
“飞儿,飞儿......”上官吕氏的声音在草地上响起,那响亮的喊叫声响彻整个桃花村。
男孩听到声音,赶紧环顾四周,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兴奋的叫喊着:“娘,娘......”抬起腿快速的向前跑去。
男孩一路小跑,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他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直到他一下子铺进来人的怀里。
“飞儿,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你看你这累的一头的汗,下次别跑了,要是着凉生病了怎么办?”上官吕氏摸了摸男孩的头,边埋怨边拉紧袖口给男孩擦汗。
只见她满脸的宠溺,眼神里尽是怜爱,动作轻柔的如春天和煦的春风。
看着眼前的男孩,她不禁感叹时间的流逝,六年眨眼即逝,昔日襁褓中的小婴儿已长成大男孩。
记忆的阀门被打开,六年前的事情纷纷浮现眼前。
一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全体通黄的不知名的鸟儿停在木窗上,它忽而用一双小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床上的漂亮女人,忽而用黄色小嘴巴叨叨身上的羽毛,忽而将头歪向一边。
这是哪里?为何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还有,整个世界就好比走在云端上,身子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气。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挥着大刀出现在她面前,恶狠狠的砍向她。
怀里突然发出一声啼哭,她低下头一看,天,这不是她的宝儿吗?眼看大刀毫不留情的挥下来,她没命的跑,只是脚下的路软绵绵的,跑也跑不快,后面的人步步紧逼,眼看刀就要落下来……
她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全身皆是冷汗,那只不知名的鸟儿看了她一眼,仿佛受了惊,扑闪着翅膀飞向天上。
她看了看自己,不敢置信,自己竟还活着?她很快便想起来了,是鸟儿,看着窗外飞走的小鸟,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突然一声稚嫩好听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使她来不及感动。
“娘,娘,她醒啦!”
她转头望去,见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欢呼着冲出门。
她这才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被救了,环顾四周,简陋的木屋,摆设朴素大方,屋子中央木桌上的一束野花还散发着阵阵清香,小小的房间显得那般的整洁与温馨。
很快,一个身材姣好,清丽脱俗的女子卷着袖子走了进来,冲着她笑着说:“你醒啦?饿了吧?我给你盛点粥。”说完又轻盈的转身离去。
小女孩明显有些怕生,只见她趴在木门边,探着头偷偷的看着她。
没过一会儿,一碗米白粥就出现在她的面前,粥很稠,很香,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直叫。
多么珍贵的我白米粥啊!很快,粥就被她狼吞虎咽解决完了,她还意犹未尽的想着,这真真是她吃过最香的粥。
她这才想起一起跳崖的那个孩子,也不知他们怎样了?想到此,她忍着身上的酸痛,艰难的爬起来,对着坐在床边的女人跪了下去。
“你,你这是作甚?你快起来,快起来!”
“你救了俺的命,这头俺必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