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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忧愁先生

有一位忧愁夫人,她有一双翅膀,只要被她翅膀抚摸过的人都会陷入不能自抑的悲哀中。而邵允彻就有那双翅膀。

夜色迷蒙,一辆出租车戛然而止,奏出尖锐的刹车声。

一个穿着灰色长风衣的中年男人提着医药箱,匆匆撞进门,几乎是跪扑到邵允彻的床前,紧张兮兮地翻开他的眼皮,侧头听他的心跳,再神情凝重地把脉。

千鸟紧张地看着他,手不禁攥住胸前的衣襟,整个身子绷得像弦上的箭。

“水声舅舅。怎么样怎么样?”

那沉着但镇定的男人并不理她,匆匆开了医药箱,从里面抓出一个药盒,塞了几粒在邵允彻嘴里。这时,他才舒心地叹一口气,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水,转身厉声喝问千鸟:“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千鸟突然跪倒在地上,头深深地垂着,眼睛红红地一直道歉。

千水声不悦地抬高音量,比千爷爷更冷的目光盯着千鸟。“不是告诉过你,允彻生日这天你要从前晚就寸步不离的吗?你这样,让千家怎么放心把允彻交给你来守护?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让他的身体稍微好一点。”他回头忧心忡忡地看了邵允彻一眼,还好此刻,邵允彻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爷爷。我早说过,不要让千鸟继承守护者,千俊比她踏实得多,这种错误不能再犯,不然我们整个千家都会后悔莫及。”

“对不起对不起!”一向高傲的千鸟突然吓得眼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跪着走几步,紧紧抱住千水声的大腿,慌乱地请求着,“水声舅舅。下次我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的。”

“我不是责怪你。”千水声心一软,把哭哭啼啼的千鸟扶起来,柔声说,“只是允彻一定不能出事,我们要确保他绝对平安。你看他这一次,脱水、营养不良、高烧不止、肠胃炎复发,而且又出现一定的自我伤害的苗头……千鸟,我们不能拿允彻的命开玩笑,否则我们通通谢罪自杀也不够。”

江希华惊讶地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千鸟,不敢相信那一向骄傲的少女竟然如此恐惧和可怜。

“是你把允彻找回来的?”千水声捕捉到她的身影,朝着她走过来,突然就跪下,抬头虔诚无比地感谢道,“谢谢你。我代表千家跪谢您。”

“不不不……”江希华手足无措地也跪下来,面对面,看清了千水声脸上诚挚感激的表情。

“在千家,我是专门负责允彻健康的。当初爷爷把我送到英国读医,就是为允彻的健康着想。如果不是你提早把允彻找到,让我有足够的治疗机会。我真不敢想如果我救不醒允彻……”

“不……请你快起来。”江希华赶紧扶着他起来,这出人意料的场景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位是……”千水声定定地看着杨耀,走过去,执起杨耀的手把脉,他的脸上隐隐泛起担心,放下杨耀的手,他叹一声,“这是不是就是允彻一直催我从英国回来要诊治的那个少年?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不过对于植物人来说,他大概算是健壮了。”

“那……”江希华燃起一丝希望。

千水声却摇摇头。“抱歉。我所学的专业和精通的知识全部都是以允彻的身体状况为范围,比如肠胃科、精神心理科、营养学等等这些我都很专业。除了在营养调节方面我可以帮到你,植物人这一块我并不熟悉。我会找找身边的朋友,看能不能帮上忙。”

江希华失望地点点头,转头不经意看到千鸟,一脸自责地站在邵允彻床前,整个人像丢了魂魄一样。

千爷爷终于出声:“千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

听到这句话,千鸟整个人像活过来一样,激动地哭出声来。

“水声。近期你留在这里,好好调理允彻的身体,如果他清减一斤,你就给我瘦十斤!”千水声唯唯诺诺地点着头,对千爷爷惧怕非常。

过了一会儿,千爷爷和千水声已经离开这房间,剩下千鸟在不断地忏悔和祷告。

“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希华忍不住问,她直觉感到邵家和杨家是一个同样势力庞大却截然不同的家族。

千鸟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不关你的事!如果不是你来华音,整件事根本就不会这么糟糕!”好一会儿,她才平静下来,恨恨地盯着江希华,颓然说出,“实际上,早在很久以前,我们千家因受了邵家莫大的恩惠,所以发誓以守护邵家的每一个人为己任。几代以来都是如此,我爷爷就曾守护邵家的爷爷。可是到这一代,却只有一个邵允彻还活着。我们千家挑了我做邵家这代的守护者。所以对于我来说,即便是自己死,也一定要让允彻活下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我就是整个千家的耻辱!不是只有我为邵家服务,只要允彻需要,千家的每个人都会赴汤蹈火。比如你刚才看到的水声舅舅,就是专门负责允彻的身体健康。还有一些你没见到的千家人,他们都各有职务。有专门教导允彻商业知识的,有专门帮助允彻处理邵家生意事务的……所以……”千鸟的目光突然变得凄然,她颤抖着深深鞠躬,“纵然我不喜欢你,但是只要你救了允彻,我们千家就会把你视为救命恩人。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失控。”

江希华的心绪乱成一团,她推着杨耀,默默退出邵允彻的卧室,千水声正匆匆带了一个更大的医药箱走过来,千爷爷也在对家里的厨师佣人神色紧张地嘱咐什么,尽管心里还有一千个一万个问题,她却是安静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提琴声?优美而寂寞的小提琴声传入她的耳中。

江希华仰头看着这片遮天蔽日的树林,确定自己除了风声外,还听到了幽幽的提琴声。踩着枯枝落叶,她疑惑地朝着记忆中的小空地走过去。

果真是邵允彻站在那,他的手捏着弦垂下,琴声戛然而止。他佝偻着身子,剧烈地咳嗽着,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带着一丝病态的嫣红,他的笑也是令人心痛的美。

过了快半个月,他的身子才稍微好转一点点。

“你……”看到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蓝格子衬衫,她紧张而麻利地脱下自己的制服,罩在他身上。她的制服对他来说太短,并不御寒。“千鸟知道你跑出来吗?快,跟我一起回去。快到冬天了,你怎么穿这么单薄!”她手忙脚乱地拉扯着制服,希望最大限度地包裹住他。

“啊!”不经意碰到他的手,竟然比北极冰还要冷。她抓起他的手,对着哈了好几口气,再紧张兮兮地搓着他的手,希望他能暖一点。“你……”

她抬头,措不及防地看到他正温柔地凝视她,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好像在发光的幸福光芒。

“我留了字条。”他乖乖答道。

“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你不知道千鸟和水声叔叔有多紧张……”

“好!”

“跑到哪里去,一定要跟千鸟报备。”

“好!”

“水声叔叔说你没胃口,拜托,你瘦一斤他得减肥十斤,不然千爷爷会气得剥他的皮。以后无论饭菜合不合胃口,你都努力多吃一碗吧!”

“好!”

一声一声愉快又痛快的“好”从他唇里毫不犹豫地逸出。再看他,像吉娃娃那般乖巧忠诚又单纯地看着她。他绝对地信任她,绝对地听从她。这就是他眼神的含义吗?

“为什么?”她迷惘了……

“因为你真的来找我了……尽管那个时候晕了过去,我却好像听到你在我耳边骂我笨蛋,然后把我背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华音走……”他的手轻轻地抚上那张愕然的小脸,描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滑过发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邵允彻的声音哽咽了,一双如梦如幻的淡褐色眼睛蒙上雨雾,折射着钻石般的光芒。

江希华艰难地问出:“为什么……你生日那天要这样做呢?”感觉到邵允彻仿佛一震一怕,整个人都弱了下去。她赶紧补充一句:“对不起。如果不愿意说的话可以不要说。”

“不……”他强颜微笑着。“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告诉。”

邵爸爸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有什么野心,几乎所有的生意都交给千家人去打理。而平时,他也是一个极其沉默的普通男人,和上班族一样,穿普通的衣服,将自己尽可能地淹没在人群中。或者说,他甚至害怕别人对他注意。他所认为的幸福生活就是所有人都不认识他,放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着简单生活。

这样的性格诱因是,邵爷爷只有邵爸爸一个独子,因此自小就期望颇高,这反而让邵爸爸感受到极大的压力,造成他轻度自闭症倾向。

当邵爸爸到娶妻生子再也拖不得年龄的时候,千家和邵爸爸都急起来。虽然想嫁入邵家的女人很多,可是千家和邵家都觉得她们并非真心。如果邵爸爸愿意取普通女子也是可以的,只要相爱,可偏偏他又根本不会和陌生人说话,女性朋友全是千家人。千家人甚至在考虑将千家所有适婚的女人送到邵爸爸面前,只要他对哪位点头,那位千家女人就得义不容辞地嫁过去。

邵爸爸并不是没有心仪的女生。原来当他感觉到寂寞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一家声讯台的女接话员,听到她的声音又突然挂下,然后再拨再打。

知道这个消息后,千家人严阵以待,很轻松地将那位声音柔美得如同讲童话,但一张脸却长得平平无奇的女接话员送到邵爸爸面前。只要邵爸爸点头满意,他们就会不惜一切威逼利诱那女孩子答应。而基本上没费什么工夫,她听说庞大的邵氏集团后就愉悦地答应了。

三天后,他们举行了婚礼。邵爷爷心愿已了,受心脏病之苦的他在一日之后辞世。

能够保护邵爸爸的邵家人就只有女接话员了。她义不容辞地帮邵爸爸处理各种文件和各种业务。因为邵爸爸以前都是迫不得已才做这些工作,所有的文件都需要他这个掌权者过目签名。

当邵允彻在第三年出生,千家人终于松口气,将守护的主要目标集中在邵允彻身上。同时,他们对女接话员感激不已。

整整七年的幸福生活。而转折就在邵允彻5岁那年。

在客厅玩玩具的他听到爸爸妈妈争吵的声音,妈妈的嗓音很大,而爸爸只是一直沉默以对。他好奇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他有些激动,因为记忆中的爸爸很不爱说话,只会微笑地看着他,像一只缄默的天使。而他竟然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只有我签了它,你才会幸福是吗?”他弄不懂爸爸的声音为什么好像很伤心很绝望,但是爸爸开口说话了,他很少听到爸爸的声音,像夜莺的歌唱,所以觉得很高兴。爸爸又说:“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多幸福的回忆。你说得没错,用整个邵氏买你七年的青春,买我七年的幸福回忆,真的很值得!”

“爸爸!”他迟疑地伸出胖乎乎的手拍拍门,奶声奶气地叫。他的眉也紧紧皱起,为什么爸爸的声音听上去像快哭了?

门豁地一开。一个臃肿的妇女居高临下地厌恶瞥了他一眼。

他害怕地后退几步。不确定这个看上去凶凶的女人是不是妈妈。而且,她粗声粗气对着爸爸又吼又叫,她的声音不像平时妈妈甜蜜得像蛋糕的嗓音。他勇敢地鼓足勇气探着脑袋看里面,发现书房里的书乱糟糟的,爸爸坐在地上,眼睛红红的,看到他的时候,爸爸突然哭出声来,怯弱的爸爸看上去就像童话里被恶龙欺负的公主。

“妈妈……”他扯扯凶女人的裙角,指指爸爸。

见小彻怯生生地扯她的裙角,女人突然心软了,轻轻摸摸他的头,柔声说:“小彻!你也舍不得妈妈对不对?那我们一起走吧。以后你还是会有好多好多的玩具,住好大好大的房子。而且,有一个不像你爸爸这样阴阳怪气的人哦,他很幽默风趣,小彻一定会喜欢他的哦。”她粗壮的手臂抱起小小的他。

“不不……”他急得一直哭一直叫。他比较喜欢爸爸,爸爸看上去漂亮又忧伤,像是被巫婆施了魔法不可以说话的小美人鱼。

女人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声音像巫婆:“如果你再闹,我就不带你去了哦。”

“呜……”他挣扎着,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千爷爷或者是千家的叔叔阿姨小孩。整个邵家千院空得只有他和凶妈妈。

“哈。费心了这么多年。终于让他们完全放松对我的防备。业务开始交给我管。这次我偷偷把他们调往各地,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小彻。妈妈是不是很聪明?”她掐掐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一下。

呜……他满心不高兴,可是并不敢表现出来。那个小人鱼一样的爸爸,他好担心啊,爸爸会不会变成海上的泡沫呢?

后来,他和妈妈被一个看上去连爸爸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的中年男人接走。那个男人看上去油头粉面,见到他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很不喜欢他的样子。

“怎么把他带来了?”

“当初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吗?你要我生个孩子讨千家人欢心,让他们放下防备。今天我要走,难道你让我连孩子都不要吗?我没那么狠……”妈妈可怜兮兮地抱住那男人的手臂,又亲又撒娇。

他蒙住眼睛,觉得好恶心,看不下去。

那男人狞笑着掐了掐妈妈的屁股,冷冷地说:“我们自己生不就得了。想生几个都可以。这笔钱足够养活我们十辈子。”

“不可以!”妈妈尖叫起来,紧紧护住他,“毕竟他是我的孩子。我不想变得那么没良心。当初如果不是你劝我和你假装断绝关系嫁入邵家,也不会有他……”

“随便你。我拟的那份离婚合同和邵氏转让书你有让他签吧?”

“嗯……他很乖地签了……而且我感觉,他早就知道我和你的事,只是他很单纯地劝自己不要相信。”妈妈叹口气。

“哼!心软了?你回去还来得及。”那男人作势要走。

妈妈却紧紧抱住他,温顺地像只绵羊。

之后,妈妈带着他和那个男人逃到国外。他一点都不喜欢那男人,那男人也从来不喜欢他。每次他抱着妈妈进房的时候,都会厌恶地瞪他一眼,如果他恰巧挡住了他的路,他会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同时骂骂咧咧的。但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诚惶诚恐地欢迎他。因为,一年下来,那男人来他和妈妈的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好几次妈妈发狂地问:“到底什么时候结婚?”他都满不在乎地说:“一些资产的转让千家还扭着合约的漏洞不放。如果你嫁给我,那他们会以此为借口的。我们忍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这个吗?”

忍一忍,忍一忍。一直到他六岁。

妈妈梦想的婚礼也还是没有开始……而男人越来越少来。

当一次剧烈的争吵后,妈妈赌气表明自己最爱的确实是他,当即签字把邵氏的资产再转让给那男人后,那男人就再也没有来了……

妈妈有一次在酒吧堵住那男人,求着闹着要他跟她回去。那男人甩手打了妈妈,不屑地说:“为什么我要帮另一男人照顾孩子?”

小小的他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那晚妈妈回去后,半张脸都肿大,头发散乱着,像女鬼一样令他恐惧不已。一双涂着红指甲的手把他从床上抓起来,妈妈哭着狠狠打他的屁股,厉声诅咒着:“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是没有你的话,妈妈早就过着幸福的生活!你根本就不该出生!你活在这世界上就是给别人带来痛苦!谁会想要你!当初我要不是心软,要不是有一点点爱你的话,我怎么会犯了那么大一个错误,带着你跟我一起走。我本来不会这么惨的!你根本就不值得人爱!因为你会把对你好的人推入地狱!谁爱你谁就是自取灭亡!”

好多次好多次,他都忘了这种日子持续有多久。

直到他八岁生日的那天,他以为妈妈会对他好一点。没想到她却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凶狠和恐怖。她扔掉他用零花钱买的小蛋糕,抓他打他……“八年前的十一月十七****要是没有生下你这个恶魔就好了!我真应该当时就掐死你!”

他愣在那里,小小的身躯剧烈抖动着。他以为妈妈只是不高兴,只要他表现乖乖妈妈就会原谅他,没想到,妈妈说他根本就不该来这个世界啊,还会给爱他的人带来灾难……他呆呆地不再哀求,他蜷缩成一团,就像爸爸每次不高兴就会蜷成一团,他任由妈妈发泄着怒气,紧紧咬着唇,他不哭……

他都忘了自己晕睡了好久。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有一只白色的鸟驮着自己在急急地飞奔。他看清了,才发现是一个比他矮一点点的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女生背着他,在他熟悉的邵家千院里狂奔……他好像看过她,记得她总跟着千爷爷一起学剑,每次见到他,她的眼睛都会亮一亮,但从不过来跟他一起玩玩……

自己被小小的她吃力地背进他以前的卧室,有一个眼睛大大的叔叔在等着他,叔叔看着医生为他诊疗……

等他好后,听说这个叫千水声的叔叔就被千爷爷派去英国全心研习医术,只要他一出事,千水声叔叔就会被千爷爷打屁股。而那个叫千鸟的女生,也正式成为他的玩伴,只不过她从来不和他一起玩,只是站在他身边用眼睛笑着看着他,时不时很紧张地打量周围的风吹草动。她很认真地说过:“对不起。不是我不想玩啦。但是我没有时间玩哦!我要练习武术还有枪法刀法,爷爷说一定要足够强大我才能够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不然小俊哥哥会代替我。我才不要让他抢走你。”

而他回来后,再也没有见过爸爸,那个像公主像小美人鱼一样柔弱的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走了,他也没有陪着小人鱼度过最艰难的时光……千爷爷拉着他的手到爸爸的墓前悼念。原来他和妈妈走的那一天,爸爸当夜就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爸爸那么爱他,果然他还是给爸爸带来了灾难。而千家人第二天才回来。听说这件事,惹得千家一位专门守护爸爸的叔叔也吃安眠药,不过被千爷爷救了回来后来,后来那个叔叔自己把自己流放到一个孤岛,再也没回来……

妈妈以虐待儿童罪入狱,在监狱里呆了半年的时间就进了精神病院。而妈妈喜欢的男人则在阿拉斯加的赌场里花尽最后一分钱,破产了。他手里的邵氏早就被收购回来了。当阴谋败露后,千家利用千家本身的力量和以前建立的人际关系,尽一切手段,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让邵氏在各个领域不断受挫,股价跌入谷底。这时,他们以极低的价格购入大量股份,终于将邵氏重新送回邵家的手中。

而这段遭遇,则给邵允彻留下了极深刻的心理阴影。起先他以为自己死了,就算被千家人用医术救活了,他还是以为自己死了,在人间的只不过是一个游魂,因为妈妈说他早就该死了……经过学了心理治疗的千水声叔叔将近五年的诊治,还有千鸟不断地说:“你看,你摸得到我,你摸,你的手比我的手还暖,你怎么能说自己死了呢?你要是死了,我也要死,因为爷爷说我的命是和你的命紧紧系在一起的。”他想起那个把自己流放到孤岛的叔叔,再看着这个眼神很坚定说得像真的一样的女孩,他才不敢再死了,开始告诉自己是活着的。但是,活着比死还痛苦。因为,他在这世界上,带给别人的只是痛苦,而他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妈妈说过,他活在世界上也不配得到别人的爱,谁爱他谁就是自取灭亡,而爱被小人鱼爸爸形容得是一件多美妙多珍贵的宝物啊……

爸爸真聪明,知道把自己躲起来,那样别人就不会认识他知道他,自己也就不会给别人造成麻烦。所以,他也把自己藏起来,对别人爱理不理……

只是每年的十一月十七日,他生日的那天,他的脑海里还是不断重复着八岁生日的残酷画面,他就觉得自己是死掉的人。千水声叔叔说,没办法,那是他记忆里最深的一段。

这样啊……

江希华默默地低下头,不忍再去看他的笑靥。一滴晶莹的露珠滑过美好的弧线,怔怔落在空中。一只宽大洁白的手掌及时接住了它。

感受着那滴泪珠静静地晕开,润过掌纹,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

“这滴泪,是为我而流的吗?”邵允彻轻轻眯眼,缓缓地笑起来。“谢谢你。”他的声音,飘碎在风中……

“允彻!”树林中急急走出一个人,千鸟急急将一件长风衣盖到他清瘦的身上,将他裹紧。“下次不许你只留张条子就悄悄跑出去。”

这个时候,她才看到江希华。

又是她……

千鸟一愣,却什么也不说,只护着邵允彻离开。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风吹起白色的卷帘,高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少年,他安静地看着窗外,目光不聚集在任何一处,他只是那样寂寥地站着,仿佛可以一生一世等下去。他的脸终于不再是病态的苍白,反而熠熠散发着玉一般凄冷的光芒。

足音轻作响。

千鸟关上门,邵允彻没有回头看她。

“允彻。”千鸟递给他一张照片,是杨耀和江希华,他们面对面额抵着额,好甜蜜的一幕。杨耀很少笑,即使笑着,也还是改变不了天生森冷危险的气息,但望着江希华的眼却是温柔的。江希华有些羞涩地低着眼,嘴角弯弯,那单纯的眼睛似乎看不到这世界的肮脏。她的手轻触着锁骨间的血泪之石……“这是一年前在纽约的巴黎皇家珠宝拍卖会时的照片,血泪之石被一位名叫杨耀的东方少年买得,当日他买得后,就将血泪之石送给一年轻东方少女。当时的记者正是拍下了这样的照片。我派美国分公司的人查了下,杨耀是势力震惊美国的唐帮的少主,之前与瑞莫卡帮的奥尔芭小姐在教堂举行婚礼,但是新娘新郎均当场逃跑,使得婚礼不了了之。而照片中的东方少女则因为线索太模糊,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她说完,默默地退到他身后,安静地等他的反应。久久的,邵允彻只是出神地凝视那甜蜜的一幕,一言不发。

千鸟忍不住提醒:“允彻。他们不是兄妹……”从那天莫傲西藏起杨耀时江希华剧烈的反应,她心中的疑惑就更强烈。而邵允彻对莫傲西的严重处罚以及后来他对她越来越深的信赖,也让千鸟坚信,让邵允彻认清事实是刻不容缓的任务。

“我早就感觉得到……”

千鸟急了。“那你怎么从来不在乎?她骗了你。她从头到尾都在对你说谎。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你的善良当避风港。”

“她没有……”邵允彻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滑过照片上少女圆圆的可爱的侧脸。她眼里的光,她嘴角的笑……

“怎么没有?她的名字是假的,她的身份是假的,她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从来没有请我相信她,或是要求我的任何帮助。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自愿做这些而已。在我眼里,她就是程喜而已。”

“不管她是真是假也好,可是允彻,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隐瞒自己的身份,带着一个身负重病的人躲到华音来。何况那轮椅上躺的是整个美国都在找的唐帮少主!她可能是个很危险的人!不只她自己,也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灾难!”

“千鸟。我不许你这么说她!”邵允彻微微提高的音量漾着不高兴。

“不要动不动就对我下命令。邵允彻!我最讨厌你对我下命令。我不是爷爷,不会任由你的喜好就由着你去做。我要让你过得好好的!”千鸟声嘶力竭地吼完这一句,突然愣了,多少年了,她平静了多少年了,她仿佛是这个少年的影子,他去哪,她就一定得跟去哪,他受伤,她就一定会痛。而哪有人会注意自己的影子呢?虽然邵允彻依赖着她,可是他从来不曾回头看看她,给予她多一点的关注。“对不起。”她道歉,她太冲动了,如果被爷爷看到,一定又会骂她一通。

但是邵允彻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像做错事一样低下头,嘴角嗪着无奈的笑容。“我好像……给千鸟你添了很多麻烦呢……从小到大,我犯的错总要千鸟替我去承担责罚。”

他想起小时候,他偏偏要去冬天的湖上滑冰,结果冰面破裂,他落进冰水里,以为自己会死。结果岸边的千鸟跳进水里救回他。他高烧醒来的时候,发现千鸟一个人跪在花园里,她的额头好烫,手却好冷。他歉疚地拉拉她的手说:“千鸟。回去啦!”千鸟却摇摇头说:“我没有保护好你。爷爷罚我是应该的……”“千鸟。我是男生也。男生才该要保护女生吧。”千鸟笑笑,眼睛亮得像天上的繁星。“不是哦。对于千家的人来说,邵家的人是要拼死守护的对象。”“不好不好……”千鸟满足地笑着,晕了过去……总是这样,他总是给千鸟带来痛苦和折磨……

千鸟仿佛也被卷入那回忆当中,目光痴痴的,突然一敛,她急急抓住邵允彻的手,低低地恳求。“那你听我的话好不好?不要再接触程喜。”

“不行哦。千鸟……”邵允彻轻轻地摇头,缓缓抽回自己的手。“对于我来说,也有要守护的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望着窗外,眼睛突然有了焦距。

外面的花园,江希华正推着杨耀散步,她时不时低头轻声对他说些什么,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她都说得兴高采烈,有时难过,有时高兴……

邵允彻突然变得很寂寞。他呆呆地看着有说有笑的江希华和呆呆的杨耀。江希华把杨耀推到一棵树的阴影下,她拿出手绢,细心地将杨耀额头的汗珠抹去,她的动作极轻极柔,突然,她做了一个相当丑的鬼脸,可是杨耀还是没有反应。她低着头,灰心失望地叹口气,但很快,又兴高采烈地说起了什么……她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始终演着一人的独角戏。

他是第一次看见江希华的脸上还有如此自然放松的表情,仿佛以往的阴霾一扫而空。

邵允彻敛了眼,低低垂着头,良久后,幽幽地叹一句:“千鸟。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她?”那样鲜活,像麻雀一样唧唧喳喳蹦来跳去的她……心里浮起一种酸酸的感觉,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忽略不掉。

这种感觉开始于他知道杨耀不是她的哥哥,而可能是她倾心相爱的少年。而他邵允彻始终是一个局外人,无论怎样都不能使得她变得神采飞扬。

千鸟拉过他,强迫他面对着自己,她注视着那双生气、妒忌、羡慕的眼睛,各种精彩的情感都有,不再如昔日一样只是淡淡如水,漠不关心。“邵允彻!”她紧张地掐着自己,轻声而颤抖地问:“你……是在嫉妒吗?”

“嫉妒?”邵允彻迷惘地抬眼。

“得不到一个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算自己做再多的事情都无法讨她欢心,都不能使她注意到自己,更不能让她对自己不同。而别人却可以轻易做到。这种别人能得到自己却偏偏得不到的失落,就是嫉妒。”千鸟低声解释着,她轻轻地埋头,她怕邵允彻看到自己的眼睛,因为那里,也一定住着一个嫉妒得发狂的灵魂。“允彻,你是在嫉妒她对程耀的好吧?从在树林开始,你就感受到了他们之间强大的羁绊,而她的《泪泉》,世界上最珍贵的是真爱,便让你想起你被那个女人说你一辈子不配得到爱的诅咒吧?你总以为自己一辈子注定了得不到这些,所以才嫉妒他们两个人之间令人窒息的爱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邵允彻沉默而敏感,以前山上的鸽子有一只母鸽死去,它的丈夫盘旋在它身边一直不去,最后活活饿死,那时小小的邵允彻就会抱着两只鸽子的尸体痛苦,他们强烈的爱让他感动和渴望,而渴望又有什么用呢?早就注定了,他不该活在这世界上去期许别人的爱。

邵允彻沉默了好久好久。

突然,轻轻抬了头,望着外面阳光灿烂的世界。“原来我是在嫉妒啊!千鸟。我好嫉妒!好嫉妒!”

没想到入秋了还有这样炎热的天气。她已替杨耀换了薄薄的衬衫,可是两个人在阳光下一走,整个身子都汗淋淋了。但,杨耀的手还是那么冷,就像失去了生命的温度。

尽管担心失望,小小的脸上仍然闪耀着动人的笑意。

每天,她都会坚持讲一个他们的故事。希望他能早日醒来续写他们的故事。

“喂……你记得林肯高中胖胖的教务处老师吗?她老是叫我不要携带贵重物品入校……”

在美国的时候,杨耀每一次到林肯高中来接她的时候,站在校门口的他总是能引起交通大混乱。无数的女学生像潮水一样涌向他,拍照留念或是搭讪问话,每次杨耀的脸都是臭臭的,恨恨地把在人群中挣扎的她拉在怀里,一路紧拥着护送出去,不然小小的她肯定会被这群疯狂的女生踩成肉饼。

他拽着她的手,不满地吼她:“喂!江希华!你很慢哦!”那时候他一点都不温柔,老是习惯用和别人帮派争地盘时的万年冰山表情瞪着她。拜托,北极熊都会嫌温度太低好不好。

“是因为你太招风引蝶好不好?”她很有小姐脾气地甩开他的手。“我每次下课都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来的好不好,可是同学一见我动作那么迅速,都知道一定是你在等我,然后她们是以千米冲刺,万米冲刺的速度跑出来的也!那场面,下课铃一打,老师还没说‘下课’,整个教室已经人去楼空,好恐怖!上次Miss Natalie还警告我不要携带贵重物品进入学校,以免造成哄抢或丢失。”

“我又不是东西,她们怎么抢!不过贵重倒是说对了……”他转过身,双手潇洒地插兜,对着她酷酷地一挑眉,说,“江希华,说,我是你的什么?”他蛮横霸道地盯着她,眼里闪动着暧昧不明的危险情绪,好像只要她敢答错,他就马上让她横尸当场。

“呃……”江希华一吞口水,弱声道,“朋友……”

“朋友?”他一挑眉,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就朋友而已吗?”

完了。她好像记得上一次在达尔街,他和一个帮派的老大血战一天一夜,到最后,那个老大坐足了一年的轮椅。

“男朋友……”她勉为其难。

“男朋友?”他的嘴角漾起恶魔的微笑,上前一眉,执拗地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他的眼睛,沦陷在那片黑色危险的海洋里。

“难不成是什么?”

她记得他好像有“狼主”的称号,因为他凶暴起来像一头狼。

“我杨耀是你江希华一辈子的男人!简而言之,你就是我老婆!”他长手一伸,让她跌落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她,她好像一辈子都离开不了这危险又温暖的怀抱。

“可是……”她好没自信。不说家世,光是他冷得叫人不由自主生出向往和害怕的气质和俊美绝伦的面容,走在曼哈顿的街上,上前搭讪他的金发美女和星探从来就没断过。

“江希华!”他粗声粗气地叫她,粗糙的大拇指摩擦着她小小的脸,迫不及防已温柔又霸道地低头吻住她。间歇换气的时候,才呢喃着:“不如你泼我硫酸吧……那些人都是因为我的外表或家世来的,这让我连好好陪你逛街的机会都没有,只有你会喜欢着一个一无所有又不英俊的我吧……我想要的只是你注视着我。”

杨耀呵……她歪着头,忘记了眼前的事实,傻傻地笑起来,荡漾着幸福和甜蜜。

她又笑了……她又笑了……

面对一个不能说话不会笑不会动的植物人,她却总能幸福地笑起来!

邵允彻越走近,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仿佛热烈地燃烧着。“程喜。”

等江希华应声望向他的时候,笑容已不在了。她平静地看着他,打招呼。“下午好。邵允彻。”

为什么……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她又不笑呢?

“你怎么了?”江希华疑惑地看着他,感觉他好像并不开心。

邵允彻低下头,踢着鞋边的小石子,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刚刚你和你哥哥在说什么?我看你笑得很开心。”

“是吗?”江希华摸摸自己的脸,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有笑容。

邵允彻抬起手,轻轻触碰着她酒涡该出现的位置,眼里泄露一片迷惘之光。“看。又消失了呢。”

江希华退后一步,慌张地逃离他的触碰。

邵允彻认真地看着江希华,眼里燃烧着熊熊的希冀之光。“能不能,对我笑一笑呢?”他的声音远得疲累得像从太阳那里迢迢走来。

“呃?”江希华一愣,不知道邵允彻为什么突然这样要求。可是看着他,他因为激动而稍急促地呼吸着,一双如雾般迷蒙的眸子紧紧锁着她,她甚至注意到他苍白的指尖在轻轻颤抖。他那么在意,她的那一个微笑吗?

“这么突然叫我笑,我怎么笑……”她低头,突然怕了他的那种期待。

邵允彻急急抓住她的手,轻轻摇着。他的声音染上焦急:“是不是笑不出来?我可以讲笑话给你听。有一天,茄子走在路上,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它抹了把鼻涕生气地说:‘混蛋!又有人在拍照了!’”他期冀地看着她,可是她一直不抬头不微笑,渐渐地,他的手松开了,声音像落进了一个冰窟窿。“果然,是我就不行吗?”

好久好久,这个秋天,突然真地冷了下来。

“你说什么啊……”江希华抬起头,嘴角飞扬着,眼角眉梢都是轻柔的笑意。阳光逡巡在她的脸上,洒下暖暖的金黄,她的笑容更迷人和温暖。“笑话讲得那么冷,还想哄人笑。”她皱皱鼻子,夸张地叹口气。

愣愣地,邵允彻愣愣地,突然,他自己也绽露笑颜。一笑映一笑,两个平时甚少言笑的人突然一齐笑开了,窗外的麻雀一个扑棱飞不稳,撞到树上一声脆响,懊恼地唧喳叫着,“世道变了!世道变了!”它好像在说。

“我会记住的!”邵允彻按捺着雀跃,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花园。

不是的……不是的……她埋着头,刚刚她感觉到他的手离开她的手,他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像是一块磁铁,源源不绝地吸收着所有的负面力量。她是真的为他笑了……不忍他难过,不忍他失望……

她是怎么了?

天还未亮。外面的世界黑漆漆的,鬼鬼祟祟地掏出钥匙开了门,一个剪着平头的巧克力肤色少年像只灵敏的黑猫窜入主卧室,眼神复杂地盯了床上打着响鼾的妇女一眼,他开始熟练且悄无声息地翻东翻西,迫切地寻找着什么。

从衣柜里从左到右第三个抽屉里,拨开上面厚厚的冬衣找到一个月饼匣子的时候,他的小眼睛蓦地一亮。

贪婪地吞口口水,他手脚兴奋得颤抖地打开匣子。哗!整间屋子仿佛突然变了明亮起来!窗外蒙胧的光线映射在红色宝石身上,那幽幽流转的夺目红色显得如此高贵。

就是这个!老妈一直藏着不肯戴的红石头项链。说不定是死鬼老爸当初买给吝啬老妈的,他拿出去偷偷转手卖掉,说不定能卖个千八百。嘿,那就赚大了!

掏开衣服的内衬口袋,他急急将项链放进去。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切还原。

上午十一二点的时候,这条以淘宝出名的街还是慵懒的,人少得很。印染店前,一块小小的阴影空地,一个中年男人懒洋洋地剔着牙,前面摊开一块红布,上面摆着一些看上去古朴陈旧的饰物。其中最夺目的还属那条红石头项链,幽幽地散着冷光。有不少人驻足问价,但大部分都摇着头走开。这时候,男人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定价太高,要不然不要八百,定个三百好了?毕竟这东西是从一个小鬼那收来的,看那小鬼的穷酸样子,估计拿给他的也不是什么好货,顶多算仿制得极精致的赝品。

一个西装革履,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本来匆匆走着,眼角的余光不慎看到了这条项链,突然,他浑身剧震,但很快平静下来,怡然走到摊位前,弓身细细看着。

男人是不太搭理这客户的,反正这种人看上去有钱得很,是不会挑这些赝品次货的。

“这里是一万块。把你整个摊位的东西给我收起来。我全要了!”

男人正在打呵欠,蓦地被这句话吓得嘴巴合不拢,小眼睛转了转,他赶紧点头哈腰地把所有东西装起来。

此时,中年妇女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当确认那条项链真的不见了,她的一颗心直直落入无底洞,见着平日就顽劣的儿子嬉皮笑脸地回来,她突然劈头就打,一边打一边骂:“阿拉怎么跟人家交代?”

经度向西移195度,绕了大半个地球,就是纽约。

此刻纽约在夜里。曼哈顿依然未眠。

“少爷呢?”杨武天的背影萧索,杨耀逃走的这些天,他仿佛苍老了不少。可是岁月越久,他沉淀的杀气与威严却是数倍的增长。他是一柄越磨越让人闻风丧胆的利剑。

“我们刚查到江潘曾去东街十五号的银行换了大批人民币。而婚礼那天,去中国的邮轮只有上海这一班。所以……”

“既然说得那么简单。”杨武天缓缓地转过身,声音沉郁,突然将台上的古董全部扫落在地,声音提高,寒冷而恐怖,“那为什么开始居然被江潘骗了,把整个澳洲翻了个底朝天,浪费了整整四个月。”

“对不起!老爷!这一次耀少爷一定会回来。”一群人卑微地跪在地上,只看见一双铮亮的黑皮鞋在他们面前来回地走动。突然,鞋的主人抬起脚,狠狠将他们踹在地上,声如洪钟,吓出他们一身冷汗。

“滚……唐帮没有废物!”

一群人连滚带爬地逃出大厅,杨武天才冷冷地哼了一声,隐忍怒气,转头盯着迈克。“迈克。依你看呢?”

迈克恭恭敬敬弓着身送上一本制作精美的邀请卡。

这张邀请卡的封面上嵌着百来颗小水晶,组成1224这一个数字,代表12月24日。在时间下面,一轮月在夜空升起,珠宝堆熠熠发光,血泪之石赫然也在其列。

“我收到消息,少爷曾经购买的那条血泪之石将出现在今年平安夜的中国拍卖会上。我想江希华应该是去了中国。”

“很好!迈克!”杨武天重重地点点头,拳头砸在八仙桌上。

他凝视着远方,也许越过太平洋,看到了中国,看到了江希华,看到了杨耀。

他不会容许他再逃!

游戏该结束了!

他狂肆地笑起来,扬声喊:“小奇!”

“在!”一个少年一个鹞子翻身,像鸟般轻敏着地。直起身的他金色的发比阳光还要闪亮,盈盈的蓝眼睛像北冰洋,美则美,却带着冰冷的冷酷。

杨武天赞赏地看他一眼,沉声喝问:“小奇,我让你去带你耀哥回来,你不会令我失望吧?”

杨奇嘴角一勾,暗黑的邪恶震慑周围。“当然不会。爷爷。交给我吧。”

他极自信地转身离去,可是才刚到院子里,摆脱杨武天鹰般凛冽的眼神,他就失去了那股暗黑的风,无力靠在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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