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今年的教法与往年大不相同,往年之时,她与众姐妹布置的课业皆是相同的,一样的教法,一样的考法。但今年之后,一切明显改变了,她让她们几姐妹分看不同的书,有时还让一人看书,一个弹琴,一个烹茶。
尽管她们不解苏先生是何用意,但大家皆是按苏先生说的来,没人表现出一丝不情愿,或许有,也没人敢表现出来。
在沈家,苏先生如何教授惩罚她们,只要师出有名,沈老太太与沈从文皆是不能过问的,这也是当苏苏先生答应来她们府上的条件之一。就这点而言,她们几姐妹对苏先生已存敬畏之心,更别论苏先生本出身名家,才学过人,当得起她们的敬畏。
沈沁柔下课回院后,见着雪团还窝在那窝里,不禁皱了下眉头:“怎么越来越贪睡了。”
桃子笑凑了过去道:“春眠不觉晓嘛。”
这还真是,沈沁柔无语摇头,目光落在手中的那本孙子兵法书上。
苏先生为何要她看孙子兵法,这先生的心思还真难猜,她无法理解,却直觉的相信苏先生。
此时,沈沁雅也对着手上的棋谱发愣。沈沁心随手将一本绣谱扔到一边,她并没兴趣折磨自己的手指头,冰冷的面庞带着她独特的高傲,眉头微微上挑。而沈沁薇则是撅嘴将将一本三字经撕烂后狠踩了两脚,苏先生也太看不起人了,一本三字经她已经背了两年了,脑子早就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还要给她这种东西,简直欺人太甚!
她刚坐下身来,才翻开第一页便听到外边一阵嘈杂,她朝外看一眼后,对着桃子吩咐道:“去外边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桃子应了声急速的出去,刚走到门口便碰到喜笑着的喜儿。
“桃子姐姐,你要去挑花儿呀?”她问道。
“挑什么花儿?”桃子一脸的不解。
喜儿嘻嘻一笑后道:“今年的春花已经送过来了。”
“送来了?”她依旧一脸迷惑:“往年不是快四月时才送过来的么?”
“喔。”喜儿长长的应了一声笑道:“听院外的人说,前两天老太太用膳时提了句想看看今年的春花儿,那时桐姨娘正抱五少爷去请安,她留了心,昨天去命人去挑花,今天就送过来了。”
喜儿表现的那么高兴倒不是因为喜欢桐姨娘,吹雪院的人,除了李妈妈外,其他皆与碧桐院的人不太对付。
桃子知道喜儿也是同她一样,一个冬天就看院里的那几盆残桂看烦了,添点新花花草草,院里有了生气,人也清爽些。
“有什么好挑的,我们院现在只能捡剩下的用,像上次送过来的盘子,帘子,全都是有瑕疵的,以前姨娘当家的时候可没这样。”桃子撇了撇嘴,反正她已习惯这种待遇,只是小姐却抱怨,她有什么好说嘴的,一想后,她哼了一声也就恢复了常态。
喜儿闻言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道:“桃子姐姐你不知道,雪团那只贪嘴的猫儿,前两天将大瓷坛里的鱼儿捞来吃了。”
“啊,不会吧。”桃子惊讶的瞪大了眼,见着喜儿再认真不过的脸,哀怨的嘟囔道:“雪团那家伙,这会除了吃,就知道睡…..”
桃子忽然转了个弯道:“算了,那瓷坛是以前大周姨娘送的,留着还觉得晦气,我看趁早丢了算了。”
“也是。”喜儿似想起什么不快的事,嘴慢慢的嘟起来:“碧桐院那些人也是些尽会做表面功夫的人,自从厨房让桐姨娘管着以来,咱们院里的伙食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老太太光只会听她说,也不听听别人怎么说。”
“要是她当上夫人那还得了。”喜儿一想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鹊儿恰时神神秘秘的插话道:“她不是还没当上夫人么,五少爷和六小姐都好几个月了,老太太还没松口,下边的人都说老太太恐怕另有打算。”
“那还好。”喜儿笑着松了口气。
沈沁柔在里间等了良久仍未见到桃子里屋,反而听到几个丫鬟聊天嘀咕声,她不禁摇头,反思自己是不是将几个丫头将野了。
她从椅子上起了身,轻手轻脚的掀开隔帘,探出半个脑袋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啊!”桃子她们被突如奇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待见着出声的是沈沁柔时才长长的嘘了口气。
“小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拍着自己惊吓过度的小心肝,半嗔怨半道。
喜儿鹊儿也惴惴的松了口气。
沈沁柔抿嘴笑着,轻摇了摇头,她果真将房里的丫鬟养的放肆了,但对这种改变她不但不讨厌,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快说,刚才你们说什么呢?”她掀帘从里间出来,新换的珠帘在她身后摇曳晃响。
喜儿朝她福了福身才回话道:“在说花的事呢?今年的春花比往年的早送到了一些,花匠已经送过来了,正问要留哪些,去哪些呢?”
桃子脸拉的老长:“反正都是挑剩下的,有什么好看的。”
喜儿一笑道:“我远远的瞧了一眼,看起来还挺水灵的。”
“总归是卖到府里的花,想来品相太差那花农也不会送过来,这以后终是要摆在我们院里的,还是去看看吧。”沈沁柔说着,便率步向前走。
桃子与喜儿互望了一眼,急步追了出去。
花是由桐姨娘订后让花农送过来的,不过亲自送到内院来的却不是花农,而是内院做活的粗使婆子。
她们已在院门口等了一会,看吹雪院要些什么,点了哪盆就留下,因收了碧娥打赏的银子,脸上倒没显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赵姨娘人刚到院门口便见着沈沁柔也来了,忙招呼她过去看看,选两盆自己喜欢的。
谁知沈沁柔才瞄了一眼,就让那些婆子全数送走。
两个婆子不明所以的望着她,难道今年吹雪院不添新花了么?
“柔柔,是不是这批花里没喜欢的?”赵姨娘也狐疑的看着她,往年她可是挑的最乐的。
“送走吧。”她一手挽过赵姨娘,不由分说的将人拖走了。
桃子干笑着走到那几个婆子面前道了一声抱歉,又一人送了几角银子才算了事。
听着板车轱辘远去的声音,桃子疾步朝着沈沁柔离去方向追了过去。
“柔柔这究竟是为什么?”赵姨娘回到正房才一脸疑惑的问道。
随后而至的桃子与碧娥也是一脸疑惑的望着她。
“姨娘,你看那几个花盆。”她说道。
“花盆?花盆有什么问题么?花盆沾了泥,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沈沁柔摇了摇头道:“那些花盆只是表面沾了泥,让它看起业很脏,实际上那花盆是紫砂泥烧制的。
“怎么会?”
赵姨娘她们皆掩嘴惊叹,却没谁怀疑沈沁柔的判断,以往沈沁柔一人在院时,不时也在捣弄花草之类的东西,若说这院里有谁了解那些东西,恐怕就唯沈沁柔一人了。
一个紫砂泥烧制的茶壶也不算便宜,谁会用紫砂泥烧制花盆?她们并不是为此砂泥的花盆而惊叹,往年收了花后沈府会重订一批花盆换装,其中并不乏贵重之物。让她们惊叹的是送来的那人是花农,他为什么要白白增加自己的成本?
“所以那堆花实非凡品,虽然有些花连花苞都还未结。”表面看起来,那堆花实属平凡,但她却认出其中一株是琼花,这种花在北地的京都实属罕见,但对生长在南方的老太太与桐姨娘应该是不陌生的,她料想那应该算老太太的心头好吧。
夺人所好,那人还是老太太,到时候他们吹雪院就要雪上加霜了。
经沈沁柔这一说,大家才察觉此事不普通,恐怕是特意给她们挖的一个坑。
“幸好柔柔你机敏。”赵姨娘一叹,无奈的摇头,如今她在沈府失宠又失势,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好让人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