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妈妈一出松鹤院门口便被秦妈妈拉住了。
“朝霞，你啊，你啊，可害苦我了，这下我该怎么向赵姨娘交待啊。”秦妈妈手指了指朱妈妈，愤懑的捶朱妈妈肩膀一下。
朱妈妈见秦妈妈连她名字都叫上了，便知道秦妈妈是真恼了，她瞪了秦妈妈一眼，甩袖怒笑，不客气的指着秦妈妈道，：“晚霞，我是为你好，你别不知好歹，我为你在老太太跟前说话难道还错了？跟着大小姐做管事妈妈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别给脸不要脸。”
“朝霞……。”
朱妈妈凉凉的看了秦妈妈一眼，再不与秦妈妈搭话，甩手便走。
秦妈妈望着朱妈妈离去的背影，意味不明的长叹道：“朝霞，你究竟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你啊，你啊。”
赵姨娘与沈沁柔走到松鹤院门口时正巧碰到秦妈妈。
秦妈妈向她们躬身行了一大礼，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三小姐，姨娘，奴婢……。”
赵姨娘走过去拉住秦妈妈的手，将她扶了起来，她轻叹一声道：“秦妈妈说这些做甚，老太太做的主，谁又能越过她去，倒是以后雅儿的事便交给你了，你跟了我们这么多年，吃了不了苦，受了不了累，我才是该好好感谢你。”赵姨娘说着便同秦妈妈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秦妈妈连忙将赵姨娘扶了起来，对赵姨娘感激的说道：“当初若不是姨娘你，我家梨子和桃子怕也是保不住的。”
“都是哪一年的老皇历了，你还记得那些，以后啊，雅丫头就劳烦你了。”赵姨娘掏出绣绢将秦妈妈脸上的泪痕拭干，见前方又有灯笼光亮，拍了拍秦妈妈的手。
秦妈妈点了点头，也见到前方亮着的灯笼，对桃子招了招手道：“桃子，你留下跟我说会话，我有些事要交待你。”
桃子闻言看了沈沁柔一眼，只见沈沁柔冲她点了点头，她才痛快的应了声“好。”
寒风凛烈，清晨更甚，沈沁柔将兜帽拉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呼了一口长长的寒气。
沈沁柔畏寒，一回到院便围到火炉前烤火，赵姨娘则是将碧娥叫到跟前，面色凝重的对她吩咐道：“你且去将秦妈妈调院与李妈妈升任的事给说了。”语毕，赵姨娘疲倦的靠在罗汉床上，长嘘了口气。
碧娥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沈沁柔见四下无人，试探道：“姨娘，老太太似乎有些争对你？”
赵姨娘闻话，身子明显的一僵，她看了沈沁柔一眼，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妾，无根的浮萍，有什么值得老太太争对的。”
沈沁柔见赵姨娘不愿说，垂眸没再追问。
“姨娘今天也累了，先好好歇着吧，今个起早了我也回去再眯一下。”
赵姨娘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了声：“去吧。”
沈沁柔回了西厢，颓然的倒在罗汉床上，望着窗外微亮的天光，重重的叹了口气。
吹雪院的人，恐怕就只有她大姐姐才得老太太喜欢，其他人怕都是不甚入眼的。李妈妈提了吹雪院的管事妈妈，她房里便缺一个管事妈妈，不知道老太太是另有安排，还是故意将位置留着让她难堪。
想到沈沁雅，沈沁柔又忍不住唏嘘了一阵。
做的再好也不如生的好，就如她们姐妹俩，姐姐因生于观音诞，无需努力无需讨好，便得了阖府上下的喜欢。
而妹妹出生时因恰巧遭遇了山贼，结果姜氏香消玉殒，赵姨娘以后子嗣艰难，她一出生还没来得及做坏事，便被父亲标了个不祥的印记，阖府不喜。
果真好笑。
沈沁柔笑着笑着，两行清泪便从眼尾溢出。
帘子轻响，桃子一进屋便瞧见沈沁柔在那又哭又笑，她急道：“三小姐，你不会魔怔了吧。”
沈沁柔闻声望过去，掏出丝绢揩了揩脸，笑骂道：“你才魔怔了。”
桃子嘻嘻一笑，将手往炭炉边上烤了烤，抱了个大迎枕塞到沈沁柔身后，“这样靠着舒服些。”
沈沁柔看着桃子的笑靥，将桃子拉到身边坐下，鼻子嗅了嗅，手往桃子头上一点道：“你又吃桃酱了。”
桃子舔舔了舔嘴笑着说道：“三小姐你猜错了，桃酱昨天就吃完了，待明年桃子腌了新桃酱，我就给小姐送来。”
“就知道讨巧。”
“才没有。”桃子像个小孩子似乎的嘟囔着嘴，手里的丝绢被缴作一团，沉默半晌后，桃子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娘有话，让我，带给三小姐。”
“说吧。”沈沁柔靠在大迎枕上，目光灼灼的望着桃子，她就知道，秦妈妈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娘说了很多，她说捡三小姐要听的说，可是我不知道三小姐要听什么啊。”她苦恼的捧着脸，一张小脸皱成了个包子。
“那我问你答好了。”
桃子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三小姐英明。”
沈沁柔无力的白了她一眼，问道：“秦妈妈为什么会被调到松鹤院？”
“这个我知道，我娘说，老太太现在让大小姐学看账本了，准备给大小姐挑个陪房妈妈，服侍老太太的朱妈妈是她昔年姐妹，朱妈妈帮她在老太太面前说项，老太太几经考虑后就同意了。”桃子说罢，偏头看了沈沁柔一眼。
“昔年姐妹？”
桃子不清楚沈沁柔问姐妹什么的是什么意思，便捡她知道的一股脑说了：“我娘和朱妈妈都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听我娘说，当年老太太陪嫁有四个大丫鬟，八个小丫鬟，还有两个老妈妈，当年老太太并不让她们八个小丫鬟近身伺候，有些事她也知道的不清楚，反正四个大丫鬟一个都不在了，两个老妈妈已经长埋黄土了，当年的八个小丫鬟就剩她和朱妈妈。”
“后来我娘和朱妈妈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老太太留了朱妈妈在身边，把她外放出去了，我爹身子弱，一直请医问药，我娘花光了积蓄，没办法只好又求恩典回了沈家。”
沈沁柔听后一惊，十四个人，如今只有硕果仅存的朱妈妈与秦妈妈，当年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大事。既然秦妈妈说不知道，那一定是不知道了，不然恐怕她们两个也……，沈沁柔一想，后背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已过多年，据不可考，再说也不关她的事，沈沁柔想想便也放下了，“秦妈妈当年同朱妈妈关系很好？”
桃子闻言摇了摇头，严肃认真的回答道：“这个我不知道，我娘没说。”
沈沁柔：“……。”
“那秦妈妈可有提李妈妈什么？”
桃子听到沈沁柔提起李妈妈便气不打不处来，她恶声恶气的说道：“我娘说多注意李妈妈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她那副金镯子是周姨娘赏的，但为什么赏她，我娘说她也没打听出来，那副金镯子已经被送给朱妈妈了，估计李妈妈是走了朱妈妈的门路。”
沈沁柔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桃子，你可知道，姨娘与老太太有什么过节么？”沈沁柔隐约觉老太太对吹雪院不喜，且对赵姨娘格外的挑刺。
“嗯。”桃子支着下巴想了想回道：“我娘说，乾元三年的时候二太太故去了，然后老太太准备替二老爷娶一房填房，当时人都看好了，后来因老太爷病逝了而做罢，二爷守了三年大孝，乾元七年的时候，老太太又提了让二爷续弦，结果因二爷复起一事而耽搁了，乾元八年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相看好人，结果二爷意见与老太太相左，坚持要抬赵姨娘为太太，老太太当然不会同意，背着二爷刁难羞辱了赵姨娘一阵，后来二爷为赵姨娘与老太太大吵了一架，接着老太太就被气回了余杭的祖宅，而赵姨娘暂时接管了沈府庶务。”
“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沈沁柔摩挲着枕边。
桃子摇了摇头道：“我娘说，都是私下闹的，只有几个妈妈知道，还有就老太太，二爷和赵姨娘知道了。”
“我娘说，如果三小姐问起就提，若没问就不要提，姨娘大概不愿意三小姐知道这些。”桃子说完悄悄的觑了沈沁柔一眼。
却见她靠在迎枕上眼皮上下打架，歪头靠在迎枕上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