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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慈善演奏会

三天后,慈善演奏会正式公演。

在公演现场,唐一一见到了他的家人。

大哥,尉迟早,一如初见般严肃冷硬,不易亲近。

大弟,尉迟延,在听到她的名字时似有些意外,只见他挑了挑眉,和他的妻子唐半醒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对她说:“唐一一,见到你真高兴。”

小弟,尉迟晚,虽比她年长四岁,看起来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一笑起来,脸上的两个酒涡就像喇叭花儿一样一开一合。

小妹,尉迟迟,与她同龄,看到她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掌上明珠什么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袭白色公主裙的她,就像陌上缓缓迟开的小雏菊,别有一番清韵和妩媚,只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奇怪味道,在乍闻之时,会产生刹那的眩晕。

在逐个见过他们之后,唐一一才发现她穿着和他们同系列的礼服。

尉迟早和尉迟延穿的是同款黑色礼服,尉迟延和尉迟晚穿的是同款白色礼服,唐半醒穿的是黑色小礼裙,而她和尉迟迟则是白色公主裙。因各人气质不同,配饰也相应不同,不同的搭配展现出的夺目光彩,就像是同一颗钻石所拥有的不同折射面,面面相异,面面璀璨。

站在他们中间,唐一一不由自主地自卑。过往的生活虽然没有压垮她,可是,长年累月遭受的否定和轻视,还是让她自信缺失。

注意到她的局促,尉迟来自始至终牵着她的手,用掌心的温暖给予她贴心的力量。

“二哥,恭喜你。”

尉迟延拍拍尉迟来的肩,一语双关。

“不要恭喜得太早,世事难料。”

一旁的尉迟早薄唇微掀,不以为然。

“大哥,你一天到晚泼人冷水,小心事到临头,嘿嘿。”尉迟晚朝尉迟早伸伸舌头做个鬼脸,待听到一声冷哼,他举臂投降,连忙撇清,“啊,我什么都没说,真的,大哥,你刚才肯定产生了数秒的幻听,患了和三哥同样的听心病。一一妹妹,来来来,我帮你介绍一下我们家的大神二神小神以及迷你神。”

说着话,尉迟晚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开始对唐一一勾肩搭背。

“小弟,你老毛病又犯了,皮很痒,是不是?”

尉迟来的语气极其温柔,微笑也极其无害,如果声音不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话,估计没人听出他的不悦。

“嘁,小气巴啦!”尉迟晚不满地抱怨,悻悻放下自己随便乱放的手臂,在手臂即将滑到身侧时,他突然伸出手,快速拉拢身侧的二哥和三哥,手臂环着他们的腰,一蹦一跳地欢呼,“哦耶哦耶哦耶,太好了,二哥,我真为你高兴,哦耶!”

招架不及的尉迟来和尉迟延哭笑不得,齐齐伸手揉向他一头的乱发,骂:“臭小子,疯小子。”

尉迟晚高傲地抬抬下巴,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念:“不疯狂,不成魔。”说完,他伸指成“V”抵向脸颊,眨巴着眼睛扮可爱,“哦,耶!”

“哦你个头!”尉迟早一个爆栗敲到他头上,止住他的表演,“阿来要上台了,你这多动症小子给我好好呆着,别给我东奔西跑闹出什么状况。小妹,看牢他。”

尉迟迟拉正尉迟晚颈间的领结,笑着摇头,“小哥,我真服了你,早知道就不给你订白色礼服了,你看你,才穿了多大一会儿,这领结就松了,还在衣服上蹭了这么多灰印。”

尉迟晚胡乱弹弹袖口上的灰痕,一脸哀怨地叹了口气,“唉,小妹,像我这种成天和泥土打交道的粗人,穿这种衣服纯粹就是暴殄天物。下回啊,非牛仔裤场合,请不要邀我同来,免得糟蹋了小妹为我精挑细选的洋装,还要害我在这里落埋怨。”

“是,知道了,尉迟大考古学家,下次要是办PAR?鄄TY,我会帮你安排在古墓现场。”

听着他们拌嘴,唐一一不禁微笑。

尉迟来捏捏她耳垂,拉回她的注意力,低声道:“《天光》是开幕曲,我弹完就回来,你呆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看她仰起头“嗯”一声再用力点下去,圆圆大大的眼中满溢着真心的欢愉,尉迟来情不自禁就勾过她下巴,吻了下去。

唐一一大窘,她睁着眼手忙脚乱地推他,可是怎么推也推不开,眼角扫到那些旁观者,只见他们打电话的打电话,聊天的聊天,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在做“坏事”,于是,她悄悄松软下来,悄悄回应他的吻。

不知道亲了多久,等唐一一睁开眼看到尉迟来嘴角的坏笑以及站在他身后表情僵硬不知该把眼睛投往何处的尉迟早,还有面红耳赤不知手脚该如何自处的尉迟迟,她再次大窘,掩面大窘。

天,好丢脸!

在她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时,尉迟来笑着挽起她的手,“走,送我上台。”

唐一一立刻抬脚,拖着他就往VIP包房外跑。

身后传来唐半醒的啧啧有声:“啧啧啧,天,老公,那个人真是你二哥吗?他竟然比你还热情,竟然敢当众表演热吻呢,天,老公,你刚才看清了没,他的吻技好高超哦,看起来比你高很多的样子,唔、唔、停、停,人、人家,知、知道、错、了,唔。”

听到奇怪含糊之音,唐一一忍不住回头张望,一望之下,只见尉迟延将唐半醒箍在怀中吻得热烈而激狂,而站在他们身侧的尉迟早再次僵硬地扭过头去,同时他还扳过尉迟迟红透的小脸阻止她的偷窥,而尉迟晚就自在多了,大咧咧地当忠实观众,看得目不转睛。

天,刚才,他们也是这样被“围观”的吗?真rz!

尉迟来捏捏她滚烫的脸颊红透的耳朵,逗她,“羡慕了?等我回来,我们继续。”

唐一一受不了地瞪他一眼,看到他笑,又羞又恼地拧他,只是,她越拧,他似越开心,爽朗的笑声差点要掀穿屋顶。

到了后台,尉迟来拥着她久久不愿撒手。

在工作人员催了又催之后,他才眷恋不已地拉开彼此贴合的身体,保持着十指交缠的姿势,深情凝望,不忍别离。

“一一,我不上台了好不好?”

唐一一失笑,抽回手,“好啦,快进去吧,不要让人等急了。”

迎上工作人员焦急又尴尬的眼神,尉迟来终于叹了口气,步上台阶。

走了两步,回头看她站在原地,他又忍不住转身,勾过她的脖子亲两口,这才一步一回头地进了后台。

唐一一又站了一会儿,这才抚着唇,掩不住满脸的笑意,转身往包房走。

一路上,她都哼着歌,歌声悠扬,脚步轻快,心里涨满了甜蜜与欢喜。

呵呵,这就是爱情吗?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真好啊。被人爱的感觉,真好啊。

想到“爱”字,她滞了一下。

他,应该是爱她的吧?除了那天晚上他将她错叫成“大唐”外,其他时候,他都叫她“一一”。这是不是说明,她这个替身情人终于被扶上了正位?呵呵,就算他现在没爱上她,照目前这样发展,总有一天他会爱上她吧?

当唐一一回到包房坐进预留在尉迟早和尉迟迟中间的位置,舞台上的幕已缓缓开启。

伴随着幕帷一点一点打开,整个会场的灯则一点一点熄灭,当四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钢琴声于焉升起。

唐一一愣愣地看着舞台上“今生今世”的荧光标,难以置信。

原来,在很早以前,她就已受了他的恩惠。

原来,他就是那个助学基金会的会长。

随着音乐由沉重到舒缓再到欢快,舞台上的灯似星星一样次递点亮,而他坐在星河里,如同收拢羽翼的天使,雍容华贵,温柔恩慈。

如果台下的黑暗是宇宙洪荒,那他的目光就是一条船,穿过时空的黑洞,划向那颗可以安全登陆的星球。

她的小小星球发着白光,而她坐在光芒的中心,隔着黑暗与他两两相望,万语千言全化作刻骨的凝眸。

那一刻,全宇宙就只剩下两个人,你的眼中只有我,我的眼中只有你。

当尉迟来敲下最后一个音符,台下的观众爆出如雷的掌声,灯光似潮水般从第一排漫向最后一排,然后主持人Peter言笑晏晏步上舞台,开始一段简短的访谈。

“尉迟先生,今天是今生今世基金成立十周年纪念日,做了这么多年慈善事业,请问您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尉迟来温文而笑,“一个小小的善举,可能会在未来造福你最爱的人,我很庆幸当初做下这个决定。”

Peter很八卦地朝台下观众挤挤眼,“哦,此话听来,好像尉迟先生已遇到了今生最爱。”

“是,”尉迟来落落大方地承认,“如果你想恭喜我,请千万不要客气。”

台下笑成一团,Peter则装模作样地以手遮眼作欲穷千里目状,“尉迟先生最爱的那个人,请问,你在这里吗?在的话,请给我一个回音。”

尉迟来笑,“恐怕她还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啊?真的?!”Peter夸张地摇了摇头,“是你做得不够多还是说得太少,难道她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啊哈,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客串一下红郎,帮你俩牵个线搭座桥。来吧,尉迟先生,今天有这么多人为你作证,你就借此机会大声说出你的爱吧。”

尉迟来看向一脸害羞状的唐一一,笑意由嘴角爬上眉梢,“我怕我一说出来,她就会从我眼前消失。所以,请多给我一点时间。接下来,请让我们欣赏陈小美的小提琴独奏。”

在尉迟来打算下台之际,小美拎着小提琴挡住了他的去路,并开始煽动台下观众,“大家想不想知道我们来少爷的心沦陷在了哪里?想知道的,请鼓掌。”

掌声雷动,一波过后,再来一波,波波摧人恼。

陈小美朝观众挥挥手,“好了好了,观众如此热情,尉迟先生怎能拂了大家的美意,至少,让我们知道你最爱的人叫什么名字,满足一下观众的好奇心,好不好?来,尉迟先生,请对着我们的话筒,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尉迟来瞪一眼小美,小美朝他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不依不饶地将话筒举到他嘴边。

他看向唐一一,当见到她脸上小小的紧张以及努力压抑的期待,他不禁松了口,微笑着一字一字地吐:“她、的、名、字、是、唐、一、一。”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唐一一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地,眼泪落下来的同时,脸上也绽开了一朵松弛的笑。

这种笑中带泪泪中带笑的一幕落入尉迟来眼中,引得他又不由得心生酸涩。

他当真是说得少呵,而她,竟是如此不自信。

于是,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一句:“唐一一,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

这句话好像是光明咒的终极咒语,此言一出,他的世界霎时被光明笼罩。

极白的光从她身上发出,扫除所有的黑暗,还给他一片天光,就像是有人突然抽走了蒙在他眼上的黑幕,所有的视角全都变得畅通无阻。

只是,光明大放的那一瞬,他似看到她在极白的光里化作了一个小黑点快速离他远去。

“一一——”

他大喊一声,脚步不稳地冲下舞台,朝着她的方向疾行。

发现他的异常,尉迟早立刻转头看向唐一一,“你还好吧?”

唐一一垂下眼,不好意思地拭去眼角的泪,微笑道:“我太高兴了,谢谢你。”

尉迟早看了她一会儿,不再说什么,站起身让出她身边的座位,走了出去。

唐一一伏向看台的围栏,又哭又笑,情难自已。

“一一?”

听到尉迟来的声音,唐一一吸了吸鼻子,嗔道:“你怎么可以把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先送给了我,我什么都没有,能给你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三个字而已,你怎么可以抢先说出来?”

尉迟来捧着她的脸,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水珠,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哪三个字?你现在说给我听,好不好?”

“唔,我改变主意了,”唐一一俏皮地转转眼珠,“我打算说六个字。”

“好,无论你说几个字,我都愿意听。”

听他说出那三个字好像很容易,可轮到自己说,却那么难启齿。

唐一一的嘴开了合,合了开,明明感觉到那几个字就悬在舌尖,可偏偏就是吐不出去。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不,不是。”唐一一涨红了脸,悄悄地再次深呼吸,待鼓足勇气后,这才颤着手抚上他的脸颊,学着他时常捧吻她的样子,轻声在他唇边吐:“来少爷,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一一……”

当唇上贴来他的温暖,颊上却感到有一滴既微凉又滚烫的液体落下,唉,傻瓜啊,那是你的泪吗?

唐一一别开唇,把脸埋进他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扬起笑脸,扯扯他的领结以示抗议,“都怪你把人家弄得这么爱哭,为了惩罚你,我要你背我回家。”

“好,你想去哪儿,我就背你去哪儿。”

“那,回去的路上,你给我买羊肉串和啤酒。”

“好。”

出了剧场,夜不是黑的,而是淡淡的蓝,月不是白的,而是浅浅的黄。

尉迟来背着她,缓步行走在林阴树下,时不时颠一下后背,将下滑的她抬起来,时不时扭头低声回应。唐一一则用双臂环住他脖颈,把头抵在他肩窝,小嘴儿吧嗒吧嗒问个不停。

“来少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唔,比你要早一些时候。”

“哼,你好狡诈!如果我说我是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你了呢,那你是什么时候?”

“唔,我想我是从上辈子就喜欢上你了。”

唐一一不依地轻扯他耳朵,叫:“喂,你能不能不要和我争?”

他无辜地应:“我是实话实说。”

“讨厌!我不喜欢嘴上抹了蜜的男人?”

“哦,你怎么知道我嘴上抹了蜜,什么时候尝的,我怎么不知道?”

“讨厌,我不尝都知道!”

“哦,那可不行,没有尝就没有发言权,唔,这样吧,我让你品尝鉴定一下。”

说着,他手臂往她腰上一捞,一翻转,就把她勾到了胸前,好笑地看着她将嘴捂得密密严严,不禁逗道:“原来,你偷走了我的唇蜜把它藏在了你的嘴里,唔,你是主动还回来,还是要我亲自去取?我这人很好说话的哦,如果你主动一点,我就既往不咎,你若是负顽抵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看他皱着鼻子像小狗儿一样闻着嗅着凑过来,唐一一又羞又笑,左躲右闪也逃不开他的围追堵截,只得缴械投降,任他热情掠夺。

“一一,嫁给我,好不好?”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唐一一猛地一抖,缓缓缩回绕在他颈后的手臂,离开他的唇,生硬地转开话题:“我饿了,你说你要给我买羊肉串和啤酒的,不准说话不算话。”

“一一……”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啤酒羊肉串,啤酒羊肉串,啤酒羊肉串,不给我买,我就哭!”

听她像孩子似的耍赖,嘟着嘴摆出一副委屈相,尉迟来轻笑出声,无奈地叹:“好好好,啤酒羊肉串,想吃多少买多少。”

“好,你说的,今天不醉不睡!快,马儿马儿快快跑,肉香入口忘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吃不好。”

唐一一重新爬回尉迟来的后背,嘴里胡乱念着,手上胡乱拍着,声音欢快,笑声明朗,只是在她偏头时,却有一滴泪从脸上滑落,跌落进风里。

“月色正朦胧,与清风把酒相送,太多的诗颂,醉生梦死也空。和你醉后缠绵,你曾记得,乱了分寸的心动……”

唐一一坐在木条椅上,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抓着啤酒杯,边吃边哼唱《醉清风》。

“蝴蝶去向无影踪,举杯消愁意正浓,无人宠,是我想得太多,犹如飞蛾扑火那么冲动……”

尉迟来不知从哪儿抱来了一把吉它,坐在她脚边的矮凳上,随着她哼唱的曲调,随兴地拨着弦。

夏日微风,拂过院落的上空,刮起微微的涟漪,波动了有情人的心。

唐一一唱着,不时举起啤酒杯邀他共饮,而他总是笑着,一脸宠溺,不时就着她的手,咬过羊肉串,饮下带泡的酒,在良辰美景中,和清风一起沉醉。

而他,确实醉了。

他睁眼时,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上的床,怎么入的睡,脑中混沌一片,拼不全零落的记忆。

他该滴酒不沾的,可是,当时感觉那么温馨美好,他幸福得就像在天上飞,哪里还记得告诫自己喝酒的害处。

一喝酒就睡得特别沉特别香,身子就似长在了床上,怎么也不愿爬起。

隔壁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也还在睡吗?

没想到,她音色那么好,音质清澈明润,无论什么歌曲经过她嗓子的演绎,都会变得纯净明媚,也许,他可以为她写首曲子。

灵感突然来袭,尉迟来挣扎一下,披衣下床。

窗外,月似银盘,洒进一室的清晖,他下意识地朝院内看了一眼,没想到,却看到了她。

她抱着膝盖坐在石榴树下,似乎已坐了很久,久到已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他的眼睛,已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在无尽的黑暗中独独看到她的光亮。如果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星,那以前的她就像最亮的启明星,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在他的视线里,他都会最先看到她。可现在,她的光芒已隐退,退成了一颗微弱的星,他想从所有的星中辨认出她来,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

莫名的恐慌从心底蹿起,尉迟来用力拉开窗,冲着树下的剪影唤:“一一!”

在万籁俱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显得尤为洪亮,洪亮中还带着一丝丝凄厉。

剪影似打了个哆嗦,而他从这个哆嗦中读到了一丝慌乱。

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尉迟来直接就翻上窗台,跳了出去。

“嘭”一声,双脚落地的闷响更是惊动了剪影,只见她更大幅度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僵若磐石,寂然不动。

“一一?”

当他蹲到她面前,他才发现她的颊上覆了一层水光,而她脚边则放着一个小小的行李袋。

“一一,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这样问时,他的嗓子似被辗过一般,破碎而低哑。

他早该知道,每次喝酒,就会有坏事发生,他不该如此大意,差一点,她就要离开他了,差一点,他可能要穷其一生也不会再见到她,差一点,只差一点,而有时候,差一分一秒就可能错过一生,他怎么可以如此大意,他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唐一一闭着眼,摇头,流泪。

“一一?”

尉迟来小心翼翼地唤,试探着抬起手指,轻轻抹去她颊上的泪。

当他的手指触上她的皮肤,她似受惊了般抽搐一下,偏开了头。

然后,在月光的照拂下,他看到了她脸上的伤。

额头,脸颊,下巴,鼻尖,都是淤痕。

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手,没想到,这一抓,竟让她“啊”了一声,痛得连吸冷气。

尉迟来立刻拉亮了院内所有的灯,灯光下,她无所遁形,像刺猬一样蜷缩在木条椅上,乌黑的眼空茫又绝望,单薄的身子透着孤清和疏离。

“一一?”尉迟来哑声唤着她的名儿,心疼得似要爆裂开。

他不该大意,他早该想到,可是,他还是忽视了他早该注意到的细节。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矜持、被动又害羞的小孩儿,除非事出有因,她怎么可能要求他背着她穿过人群遭人侧目?他的光明,竟是要用她的黑暗来换!

“一一,一一,对不起,对不起……”

他蹲在她面前,一迭声地说着对不起,双手撑在她身侧的木条椅上,竭力想要抑制从胸口涌出的排山倒海的痛。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贪图光明,才一天三次地唤着你的名儿,窃取你的光亮。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自私,只顾着向世人炫耀我爱你的心只顾着向世人宣告我对你的主权,我喊出了那句该死的终极咒语,结果害你陷入黑暗,却将我推入了光明。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局,我绝不会将你的名字记在心上含在口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他一迭声的哽咽难言,感觉到他汹涌翻滚的痛心疾首,唐一一伸出手,摸索到他的头,将他揽靠在她膝上。

“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三个字,我不喜欢。因为,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说着,她用手覆上他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无法控制的眼泪。

似是知道他要反驳,她又用另一只手掩住了他的嘴,“对不起,来少爷,我不想离开你。”

她原以为她可以离开,走到天涯海角,像爱情剧里的女主角一样找到一个无人识得的角落过清心寡欲的生活。可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她做不到,她宁愿他因为她的拖累而在将来某一天厌倦她憎恶她,她也不舍得离开,只要能多在他身边呆一天,一分甚至一秒,她也要将这一天、一分、一秒抓在手中。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说“唐一一,我爱你”这样的话,她才听了一次,她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即使是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可是因为知道他就在身边,因为知道他爱她,所以,她并没有觉得黑暗有多么可怕。

她以为,她可以很快就适应黑暗,她以为她可以做到,但实际上,她根本做不到。

当他一离开身边,热融融的黑暗就变成了冷冰冰的雪窟。她在黑暗中磕磕碰碰地摸索,迈出的每一步都似未知的陷阱,她绊到了东,绊到了西,脸上手上脚上都辣辣地疼,可是就算如此,她还是摸不到院落的门。呵,就算摸到了院落的门,一想到门外的世界是一个更大的诡谲的黑窟窿,她就忍不住却步。

她还不够勇敢,她不敢一人独对黑暗的世界。

她也试着让自己无私些高尚些,努力说服自己放他自由任他高飞,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柔,她就心如刀绞。

就让她自私一回,就让她赖在他身边,直到他厌倦,直到他对她再也无法忍受,到了那时,或许她可以走得了无牵挂。

现在,她若是走了,他会永远活在自责当中吧?既然她已失去了光明,那就让她这残缺的身体再破烂得更彻底一些,让她来承载所有的自私自利,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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