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韩子非四处眺望,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虚无,一种破碎的感觉拼命撕扯着他的心,发出玻璃破碎的刺耳声。
虚无缥缈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子,你是被我选中的人,或者命运已经注定了是你来唤醒我,你愿意接受我的力量吗?”
江羽已经老了,他很喜欢面前这个小子。
登时,韩子非身子一滞,周遭的环境大变,顷刻间山河变色、黄沙碧血,不过须臾立刻又冰天雪地,冻死的车马还维持着生前的神态。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说到这里,他的整个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老者似乎并不理会他的反应,继续说,“那么你做好接受你命运的准备了吗?”苍老的声音悠扬神秘,幽灵一般。
韩子非伸出手挥了挥,空气粘稠实质一般,他感到难以呼吸彷如有巨大的手掌扼住咽喉。
“你到底是谁?”韩子非索性闭紧双目,他感受到了深深地绝望,此刻他甚至连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小动物都不如,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如案牍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生存和死亡,你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被选择的命运,皈依我们,我给你无上的权力,也给你想要的本领!”,老者的声音充满着诱惑力。
“当真?”
“当真!”
韩子非神情一动,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原来是梦魇,但刚才老者的话是真的吗?他气喘如牛,刚才的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
2016年高考:六月阳光灼热如火焰,教室中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唯一人例外,此刻他正百无聊赖的打量着窗外树梢。
韩子非狠狠地甩甩头,将那张腐烂、浸泡在臭水中的脸抛出记忆,刚才他走神了。
“知道么?就算是阳光都追赶不上你的背影!”这是临考试前韩文雅送给他的一句话。
此刻韩文雅的轻声细语,蚊蝇般轻轻噬咬他的心脏,日日夜夜的相处也许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要断的一干二净,她的侧脸、还有她那风铃一般清脆的声音。
高考前,韩子非特地“偶遇!”韩文雅,只是说了声,“我的一生就在你的手上了,这次考试......”
话未说完,韩文雅便打断了他,“你放心吧!”她轻咬嘴唇,努力不让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愿意”。
韩子非意识一阵恍惚,视野就像被打上马赛克,今天早上的事情仍让他心有余悸:
检查考务袋的时候,里面竟多了张照片,照片是那种腐肉生蛆的面孔。
尘封的记忆刹那间融化,看来是有人在提醒他什么,韩子非的眉头挤在一起,监考的教师的心也随之紧绷起来。
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都是在为一个情结而斗争,而我们却常常落败。
他开始相信梦中老者的话,但如何获得这无尚的权力?
表面上,他是省状元,引人艳羡。
实则这份荣耀如皇冠,光鲜背后是他肮脏不堪的过去,为了摆脱多年的恐惧,他只能拼命的用学习来麻痹自己。
往昔记忆流水般逝去,对于韩子非,却怎么都挥之不去,斑驳的大缸、散发着恶臭味的脏水、不断浮潜的孑孓、如紫菜一般的头发、精美的骨雕......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那张惨白的被虫蛀的脸庞。
韩子非很怕,很怕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
他侧过头看着楼下荷武器实弹的精英人员,难道自己有一天也要被......
天,骤然阴暗下来,犹如莫名而至的烦恼。
乌云连同焦急的家长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一个个的雨伞如蘑菇般在这压抑氛围下悄然开放,隐藏在各自心中的美丑善恶,悄悄在宁静之下流动。
韩子非露出苦涩笑容,人本来就是自私和欲望的结合体,为了所谓的金钱、宗教、领土、石油、淡水、矿物而自相残杀,没有一人独善其身。
韩子非,从升入初中开始就彻底变了一个人,历次成绩都高居省内第一,多年来从未有人撼动。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他理所当然的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学神,妖孽般的存在。
也许经历过这次高考,自己就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了吧!到时候,就可以摆脱掉那可怕记忆的折磨,以一个光鲜的身份活下去。
韩子非强忍着心头不悦,将目光钉在试卷上面,他要进行第三轮检查,其实这场考试他仅仅用了一半时间就全部完成,题目简单的令人发指。
眼角余光瞥到了校门口,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扎堆,不少的家长竟然还打出鲜红色条幅,韩子非冷笑一下,迂腐可怜的人。
老者江羽的话再次萦绕耳畔,难以集中精神。
空气中飘来熟悉的柴油味,韩子非的眉角刹那一皱,坏了......
韩子非的鼻子轻微皱皱,自空气中飘来的劣质柴油的味道好熟悉;耳朵中听到久违的引擎声,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此刻心如断弦琴,再无高山流水、阳春白雪。
“不过,这也不错!”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试卷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基本万无一失,笑容灿烂如莲花,绽放在他栗色的脸庞。
楼上忽然响起了异动,看来已有人耐不住性子,韩子非眼神无意的往校门口方向瞥了一眼。
考试的地点在二楼,正好可以俯视学校的大门。
苍穹已被墨色层层浸染,校外的家长们撑着蘑菇一样的伞在等候自家的孩子,这是最后一科目,所有人都不敢松懈。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摆脱父辈的阴影,摆脱掉一切肮脏的回忆。
当钟声响起,一切尘埃落定,韩子非放下手中的笔。
他最后一个离开,脸上的表情如苍穹上的阴翳,“起死人、肉白骨,我追寻了这么多年,终于马上就要等到了,嘻嘻......”
又想起当年和丫丫在那片荒野发生的事情,韩子非的嘴角弯弯,露出狡黠的笑容来。
“别怕,丫丫,很快就会结束了!”小男孩忽然蹲下身子,那被斩首的青蛙好像抽搐了一下,“丫丫,给我针线,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