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情一滞但马上甩开苏夜的胳膊往车厢另一端的乘警室跑去,车厢里的人都想看疯子一样看着我。还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但是这些我都不在意,我现在想做的是马上打开那扇门。也许……也许……阮涛还有救……
“快,卫生间……里有人……出事了。”我满头大汗的撞开乘警室的门拉住里面身穿制服的乘警就往来的方向跑。
乘警听了我的话吃了一惊,在跟着我跑的同时已经连续了车上的乘务员。
几分钟后,火车上的卫生间打开了。迎面而来的寒风不但带来了浓重的血腥气还刺得我的皮肤生疼。
里面的情景和我一开始看到的幻象一模一样,阮涛靠墙瘫坐在地上,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地上满是鲜血……
终究是晚了吗?如果那时候我拦住他……如果那时候我就看着他……如果我可以早些来找他……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乘警离开将现场封锁了起来并将看热闹的群众疏散开。
我茫然的扭头看向苏夜,眼眶瞬间便红了:“怎么会这样?”
“曦儿,你别这样,这不关你的事。”
苏夜将我搂进怀里轻声的在我的耳边劝说着,可是他的话却骗不了我,也减少不了我心中的罪恶,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吧?
我微微扭过头,越过苏夜的身体看到一个带着淡淡白光的人影静静的站在阮涛的尸体旁,一样的深蓝色牛仔裤和白色v领毛衣。他默默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夕阳的光芒照在他年轻的脸上,沉痛、悲哀、无奈、不舍还有一种解脱。
“阮涛?”我挣脱开苏夜的束缚走到那个人影身旁,或者说我眼前的这个应该是阮涛的灵魂才对。
阮涛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看着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曦曦,没想到这样你还能看见我,真是太好了。我们到那边聊一聊吧。”
我点了点头,跟着阮涛挪到了紧邻车厢的尾部。
阮涛看向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苏夜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我可不可以单独和曦曦了几句?你放心,我对她绝对没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我只是把她当成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苏夜看了我一眼转身站在了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从这点能看出他对阮涛的尊重。
阮涛看着窗外的夕阳余晖笑着说:“这个世界真神奇,没想到我在临死之前还能交到一个好朋友,这是不是应该也算福为祸所依,祸为福所倚?”
看到这样干净的笑脸我的心里涌起了满满的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什么叫你的错?”阮涛叹了气说::“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这是我的命,一切都是我的命而已。”
我有些方无法接受阮涛如此平静的态度:“你不难过吗?”
阮涛有些无奈的说:“说实话我是有些难过,不过难过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死了不是吗?既然死亡已经成为事实与其被动的自怨自艾还不如我主动的接受。”
“你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样子?你告诉我让警察帮你抓到他好不好?还有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你?”我第一次主动提出帮助一只鬼。
阮涛却摇了摇头:“不必了,他也是迫不得已。那个杀了我的人只是一个被包工头骗了的农民工,他的孩子病了,可是他却没有钱,他也是万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我不赞同地说:“这样也不能成为他杀人的借口啊?如果都这样那不天下大乱了吗?”
阮涛的表情十分平淡:“把一切都交给上天吧,如果警察能抓到他就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如果抓不到就当我为那个可怜的孩子捐款吧。”
“捐款?捐款也不用捐命吧?既然他是个父亲就应该想到如果别人失去儿子会是什么感觉,会有多么心痛。”我继续为阮涛愤愤不平。
“不会有那么个人的,再说这样也挺好的。”相对于我的激动阮涛依然面容平静。
我摇了摇头有些奇怪地看向阮涛:“你说的话我有些不明白。”
阮涛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死后不会有人会因为失去儿子而痛苦难过,因为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还是一个得了绝症,命不久矣的孤儿。”
“怎么会这样呢?”我傻傻的看着眼前只是一团影像的阮涛心里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阮涛耸了耸肩膀有些无所谓地说:“大概是老天看我一个人活着太孤独想要让我从新转世投胎吧。”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阮涛看着我说:“曦曦,你别难过,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其实我想和你说的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我抬起头十分坚定地问道:“什么忙?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回去做。”
“我希望你能找到我的律师,他也是最好的朋友,你只要把我已经死亡的事情告诉他,其它的他就会做了。”阮涛见我有些惊讶解释道:“其实我在一年前就已经立下了遗嘱,我死后会将我为数不多的存款和一套房子捐献给我从小生长过的孤儿院,我希望那些孩子可以和我一样得到很好的照顾,将来可以回报这个社会。
我咬了咬嘴唇:“你真是太善良了,你到死想的都是忘记仇恨,帮助那些不幸的孩子,让他们可以回报社会,可是社会是怎么回报你的?这对你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阮涛善良的笑了,眼眸瞬间如同被点亮:“怎么会呢?如果没有社会上这些人我早就冻死在寒冷的冬天了,是好心人将我送到了孤儿院,是那里的老师和院长像妈妈一样温暖了我,是社会上那些爱心人士的捐赠让我有了书本、衣物有了上学读书的机会。我们不能因为一个瑕疵而放弃了一张白纸,因为一只虫卵而放弃一棵树,要知道这个世界虽然有夜晚但是还有白昼,虽然有黑暗但还是有光明,虽然有阴云密布但还是有万里晴空,总之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阮涛……”我愣愣的看着他:“我好像都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了。”
“还有你的存在让这个世界更可爱,因为你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可以为一个认识不久的人着急、难过。”阮涛抬头看向远处的夕阳余晖:“所以即便夕阳已经落下,但是它的余晖还可以同样绚烂夺目甚至温暖人心。”
我看了看阮涛又看了看远处渐渐消失的夕阳余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像阮涛说的那样无限美好!
“曦曦,我要走了,祝你幸福!”阮涛说完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苏夜冲我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们看到的有时候并不是全部,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感情也并不是全部能说出来的,需要我们闭上眼睛去细细的感受。”
我疑惑的看向阮涛,却发现他身上的那层白色光芒越来越亮刺的我睁不开眼睛。于是我只好轻轻的闭上眼睛,莫名中一个声音引导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将那段生涩的文字念出来:南无 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 阿弥利哆 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 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 毗迦兰多 伽弥腻 伽伽那 枳多迦利 莎婆诃……
“他走了!”身旁突然响起苏夜的声音,我被吓得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一切似乎都已回复了平静。
我茫然的看向火车的车窗外,那里的景色依旧飞快地向后疾驰,天色却随着夕阳余晖的散尽暗了下来,但是我相信夕阳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会留在所有见过它的人的灵魂深处。
苏夜叹了口气轻声唤道:“曦儿……”
我愣愣地抬头对上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他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挣扎的神色。这样的他让我很是不忍,不忍拒绝不忍推开,甚至期盼他能给我一个出乎我意料却能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可是当苏夜再次张开嘴时,一双白皙的小手从他的身后将他的眼睛捂住,一个娇憨的声音同时响起:“你猜猜我是谁?”
苏夜有些焦急向前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我:“曦儿……”
我神情一怔马上闪身从他的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林溪颍略带委屈的声音响起:“不对,苏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再猜。”
“好了,溪颍,别闹了。”
苏夜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平静的犹如一滩从未流动过的水。我的唇角扬起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我还记得当年有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歌词是这样的:
你悄悄地蒙上我的眼睛
要我猜猜你是谁
从Mary到Sunny和Ivory
就是不喊你的名字
可是现在虽然你喊出了我的名字,我却不在是你的我唯一……苏夜,难道你一直在逗我玩吗?逗我,很好玩吗?
情绪低落的回到座位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玩了起来。几分钟后,苏夜和林溪颍一前一后的走了回来,在苏夜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故意的屏住了呼吸不让那让我熟悉的薄荷味进入我的鼻腔。虽然我知道我的做法很幼稚,但是如果可以我就是想将他的一切隔绝在我的范围以外,包括他的味道、他的身影还有他的音容笑貌,这是我唯一可以摆脱他的方法。
我不是手机控,平时也不长玩手机,但是今天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平时觉得最幼稚可笑的开心消消乐上,当我地n次game over后,我气愤的要将手机拍碎时,火车终于到达了A市,我这次坐如针毡的旅行终于end!
我爸边将行李箱从行李架上取下来便意有所指地说:“啊,终于到了,不然我的荷包怕是要大出血了。”
我假装没有听见似的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然后掏出帽子、手套、围脖全副武装起来,既然已经没有了照顾我的那个人我就要自己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