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刺耳的呜鸣声由远及近,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从车上跑下来将准备好的氧气罩扣在了我的鼻子上然后将我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担架上。
一旁一个好心的人将一个已经沾了血迹的小皮包递给了一名小护士:“同志,这是那姑娘的包你们拿着,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好能联系上她的家人。”
包?我用力将已经黏阖拢的眼皮挑了挑,看清了那个好心人所说的包,那个包——明明是沈小雅的。难道说我变成了沈小雅?
小护士并没有多说接过包和抬着我的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在简单的翻查过那个小皮包后,一名医生在我面前俯下身来,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一张陌生而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脸,那张脸不是我的而是沈小雅。我真的变成了沈小雅?那沈小雅又到那里去了呢?
医生很耐心地问道:“沈小雅,我是医生,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沈小雅?不,我不是沈小雅,我是尚琯梦曦。
“沈小雅,你出了车祸,我们会尽快联系你的家人的。”
我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变成沈小雅了呢,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这么回事啊?我的眼皮越来越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很朦胧好像被遮了一层薄纱……
“沈小雅,你要挺住,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美好的人生风景要看,不要放弃。”
四肢的疼痛不断地由神经系统传输到我的大脑中枢,让想要昏迷过去的我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又变得清醒。嘈杂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可是我的眼睛从闭上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快,伤者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快送急救室。”
“啪!”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在了我的身上,周围响起了医生有条不紊的指令和仪器工作的声音……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我刚和沈小雅的母亲联系过了,她说她沈小雅的父亲已经离婚,有关沈小雅的事情由她父亲负责。”
“那就打电话给她的父亲。”
年轻的声音有些为难:“我也打了,可是他父亲说他也无能为力,沈小雅是谁生出来的就去找谁。”
“给学校打电话吧。”
“还好,校方领导比较开通说他们会负责一切费用。”
我的心比刚才更痛了,这就是沈小雅的父母、沈小雅的生活吗?即便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刻她的父母也还保持着少有的冷漠,甚至说是冷血。他们真的是沈小雅的亲生父母吗?
“呼吸34,脉搏120,高压60,低压40。”
“主任,病人情况不稳,呼吸急促,脉搏和血压一直在下降。”
“准备电击。”
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这种感觉和我每次犯低血压时的感觉差不多,可是这具身体不是我的……虽然不是我的,我却承受着本该是这具身体所承受的一切?我一惊,沈小雅会不会死?如果她死了我会怎么样?是不是也在这具身体里死去?毕竟我根本就操控不了现在的一切,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已经没有心跳了,电击!200!”
砰!砰!砰!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因为受到电击强烈的刺激而反弹着,酥麻的感觉牵动着身体上受伤的位置让我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好像下一刻我就会死去。
这是沈小雅承受的痛苦吗?还是说我代替沈小雅承受的痛苦?沈小雅到底是谁?我和她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来一次,如果不行只能放弃了。唉……”
“沈小雅,给自己一次机会,不要放弃!”
我紧张起来,我还在这具身体里,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沈小雅,求求你,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还有亲人、朋友和爱人……爱人?苏夜?苏夜!救我,救我,快带我离开这里!
“第二次准备,电击,220!”
砰!砰!砰!
强大的电流从心口传遍了全身,一道耀眼的闪电在我脑海中炸开!
“有心跳了!”
“血压回升!”
“停止电击!”
“看来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的求生欲望还挺顽强的。”
“嗯,应该能救得活。”
能救得活?是沈小雅不会死可以救活吗?那是不是说……我也……不会死……?
全身撕裂一般的剧痛再次袭向大脑,但此刻我竟然觉得这种疼痛也是一种幸福,因为这样至少代表我还活着,还能感受疼痛。
几双不同的手在我身上忙碌着,打针、静点,测血压、脉搏,擦拭我脸上的血渍……我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罩里氧气,因为我不想死,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沈小雅,你也不能死,和我一起活下去!
在这一刻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是那个被无数人关爱的尚琯梦曦还是那个像小草一样卑微的沈小雅?但是我相信不管是谁,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那就是要勇敢活下去!
忽然,一名身穿手术服的男医生夹着一份病例从急救室外走了进来,他站在手术台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中的病例,然后叹了口气走到了给我进行抢救的那名主任身边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主任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看着那名和他说话的男医生。男医生又和主任耳语了几句,一脸哀求的看着他。主任看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我最终像是下了决心似的点头。
男医生伸手拍了拍主任的肩膀又看了手术台上的我一眼转身离去,而我在那名男医生转身的瞬间看到了他眼中的那抹愧疚和一丝释然,他这个复杂的眼神让我感到很不安,一种莫名的寒意由心底升起……
主任将手里的手术器械放回到了托盘里,摇着头叹了口气向抢救室外走去,紧接着负责和他一起抢救我的医护人员也一个一个的走了出去。
我还在这里,他们怎么走了?他们走了谁来抢救我?
我多想出声喊住他们,多想伸手拦住他们,可是我只能躺在手术台上看着他们的身影一个一个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难以形容的绝望化作了两滴清泪从我的眼角流出……
头顶那刺眼的手术灯变得忽明忽然,耳旁的声音也变得忽近忽远就连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困意再次袭来……我这是怎么了?我不要睡,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睡。
周围的白色慢慢变成了红色然后又变成了黑色……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静止……我要死了吗?
片刻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我的身边响起。他们,回来了吗?回来抢救我吗?刚刚被浇灭的希望重新又燃了起来,我想睁开眼睛却做不到……
心口传来一阵刺痛,我能感觉有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划开了我的胸腔……疼痛,比刚才还剧烈的疼痛,锥心蚀骨、剥皮抽筋、痛入骨髓、切肤之痛……总之,我所知道的能关于描写疼痛的词语都无法形容我现在身体上所承受的。我想,我真的快死了……
曾经我距离死亡很近,曾经我很怕死,曾经我在等死,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死会是这样的,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地方,莫名奇妙的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莫名其妙的和这个我认识了不到一天的人一起死去……
“这小丫头真不走运,那么多人的都不合适怎么到她这儿就合适了呢?”
“我和你说,我家有个亲戚眼角膜受损了,我看她这个倒挺合适的。”
“是吗?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有个朋友得尿毒症了,做了好几年的透析就盼着能有个合适的****,我进来之前用她的做了个配型,你猜怎么的?成了!”
“哟,瞧瞧你们俩说的跟真事似的,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了不成?也不看看这儿就我们三个人你们俩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给谁听啊?”
“你看你说的,我们这不也是为了救人、也是做好事吗?”
“行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们动作快点儿,我已经交代血库一会儿过来取血浆了,第一医院那边外科收了个重伤患者。”
……
“哎呦,累死了,一会儿咱们去海鲜酒楼吃一顿怎么样?”
“好啊,你请客,那对眼角膜应该很值钱吧?”
“行,我请救我请,不过,下次你也别推辞,****也不好找不是?”
“啪!”手术室的灯灭了,越来越黑……越来越静……越来越冷……
一滴血泪在白布盖上我的身体的瞬间从我的脸庞滑落到地上,原来是这样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沈小雅对待我?沈小雅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
即便在无人问津、遭受****的时候,沈小雅还是将生的曙光留给了自己,还是用善良去回报身边的人,哪怕那个人是个陌生的小孩。而我,即便在遭受了怨咒和反噬的时候也努力的想要活下去。虽然我们也曾犹豫、也曾颓废、也曾彷徨,但是我们知道阳光是温暖的、生命是美好的,哪怕是活下去需要巨大的勇气却也不放弃生的希望。
然而,就在这张手术台上,就在这些人的不以为然中沈小雅活下去的希望竟然被剥夺了,也许在他们的眼里手术台上的并不是一个年轻的生命而是一捆捆红彤彤的钞票……当生命的本身不是自己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待价而沽。
愤怒、怨恨如同一团团烈火燃烧着我的灵魂,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凭什么他们可以用别人的生命去换取不属于他们的一切?我要去报仇,我要去向他们讨要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绝不!
我不知道这些突然爆发出的仇恨是沈小雅的还是我的,但是我却无法克制住这股巨浪滔天般的恨意,那些人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而我,愿意做这个声讨者!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我本来是可以不死的……我告诉自己要勇敢的活下去……”
不甘、憎恶、愤怒、怨恨化作了我滴血的悲鸣:“我不要死,我要勇敢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