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7月2日,江南水乡多了一个女孩,恰巧落日一抹余晖钻进温家长年不散的阴暗、穷酸里,像希望也像怜悯,更像嘲讽。
温母就在这余晖里看着还未睁眼的孩子,在接生婆喊出是个女孩时闭了眼,一眼诀别,蓄满了泪。温老鬼盯着自己的亲骨肉,又看了看自己妻子冰冷的躯体,磕了磕烟管:“阿婆,你是个心善的主,替我儿寻个好人家,卖了吧?”
婆婆一惊:“这孩子才没了娘、、、、、、”
“我知晓,你看我温鬼是个能养孩子的主嘛?您说这要是个男孩倒还好说,将来年纪到了还能做些个苦力挣钱,这女孩能干什么,给她吃穿将来还不是去了别家,倒不如今个就买了。”
那婆婆也是见过世面的,只不过这女娃生的乖巧,出生就死了娘也是可怜,想那温鬼心虽狠但也有几分道理,只应了下。又有街坊喊桥对面那李家儿媳要临盆了,便匆匆赶去。只那温久哭的奄奄呜呜的,还不明事。
温鬼抱着豆大点孩子不知所措,看看妻子,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字,倒是眼泪先落了地。
隔日一早,温鬼去了棺店。棺店在街里边,去要过一条长长的没有人家的巷子,温鬼抱着才出生的孩子走过巷子去给发妻打棺。没人知道温鬼走过巷子的时候在想什么,只有才一天大的温久知道有一滴眼泪落很苦。
“温老鬼,打棺呀?”这镇子小了点,什么事风一吹就四散了,也不管人是不是愿意。
“是啊,打棺。”
“你看看选什么木材?店里都有,人在时没享着福,去了地府可要让人家体面些!”
“打棺的,你这店里最好的木材是什么?”
“哎哟,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店里最好的属楠木,你也知道咱小地方,这楠木不错了。”
“多少?”
“不多,五百”
“多少!?”
“五百!”
“那还是桐木棺吧。”
“诶嘿,你这温老鬼,这太阳又落回去了。你等着,明日来取。”
温鬼一声不响的付了定金,走了。
太阳真的落了。
到第二日,温鬼把刚出生孩子托给邻家,又去了一趟棺店,就那口薄薄的棺他背在背上,路上的人看了都晦气。长长的巷子里没有丁香姑娘,却有一个浑身穷酸的“鬼”。
温鬼把发妻草草收了棺,掩了土,连分家的爹妈都没通知,就在太阳最好的时候入了葬。
这几日温鬼都一个人照料孩子,拿三坛酒去了村西换了人家三壶羊奶,家里剩下的米熬成了细细的粥,粥水稀得看得见碗底,邻家有心善的捎来些细白糖,刚得了孙儿的李家也让人送来了些进口的奶粉。来温家的人很多,但温鬼却想要产婆快些来,把这小扫把星赶紧送走。
温久出生的第五天,突然狂哭不止,温老鬼喂食也不吃,哄也不睡,温老鬼气急:“你哭甚?你把你娘害了,还想害我呀?哭,明天就把你送了!”
骂的声音越大温久哭的就越大声,温老鬼也越气,一时竟也哇哇大哭。孩童哭与成人哭一时也分不清谁更悲催。
第二日产婆也终于来了,说是临县也有一对教师夫妇不能生育,愿意收养。但就在温老鬼准备把孩子交给产婆的时候,温久的祖父母来了。连自己儿媳入丧也在怄气没来的爷爷奶奶在这个时候来了,说什么也要把孩子留下。温老鬼不肯,二老就要已死相逼。没办法,温老鬼抱着孩子默默说了一句:“扫把星,以后不要怪我。”
自那日起,爷爷奶奶从乡下搬到了镇上,温老鬼也比以前更颓废,看温久也越发不顺眼。
温久东乞西求的慢慢长大,同时也伴随亲生父亲的憎恨,物质与精神的极度缺乏让温久显得与同龄人格格不入。
那那个在很远很远的离意呢?在做什么?
是不是糯糯的喊着爸爸妈妈?是不是今天又都学了一句话,爸爸高兴的抱着他转圈圈呢?是不是走路时摔了一跤,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呢?是不是他一笑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他遇见温久会不会嫌弃的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