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花离开,四周终于安静了。
金珂洗漱完,便上床睡了,闭上了眼睛,李晴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姐姐对我并不比以前热情了,错觉吧?
“姐姐,还早着呢,你这就睡了?”李晴兰问。
金珂低声道,“外面下那么大雨,不睡也没事干!”
李晴兰点头,“也是!”
于是她也爬上床,躺在金珂身旁。
等她呼吸绵长睡过去了,金珂缓缓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她起身,手指尖点了一下李晴兰的额头,李晴兰睡的更熟了。
她呼了口气,盘腿打坐。
时间缓缓过去,马上到了晚上,敲门声响起,金珂停止了打坐,李晴兰迷迷糊糊醒来。
穿好衣服,金珂去开门,是春花,她一如既往的死人脸,面无表情,眼神呆滞,里面几乎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抬头,沉声道,“两位姑娘,吃饭了!”
此刻外面的天有些暗,春花这样的表情,确实有点吓人。
金珂垂眸,“知道了。”
李晴兰也赶紧起来。
两人跟着春花来到客厅,九姑姑家的环境倒是比李家祖宅的干净一些,虽然外面看着乱,像是多年无人打理的样子,可客厅和房间里却打扫的无比干净,即便屋子里的摆件都旧了,但也擦拭的很干净,没有明显的尘土。
九姑姑此刻正坐在桌子旁,面上带着微笑,面色蜡黄,身形干瘦,看起来跟干惯了粗活的乡村丫头,可偏偏眼前的老人却是旧朝真正的大家闺秀。
“两个姑娘来了,过来坐吧!”九姑姑面色非常慈祥,若是没有前面那些胡言乱语,看起来也是正常人。
金珂和李晴兰过去坐下,金珂看了眼桌上的食物,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干净的粗面馒头,碟子也干干净净的,桌上没有肉眼可见的尘土,总之在一个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内。
“很惊讶?”九姑姑低头一笑,尽管她的头发还有些凌乱,却比刚开始见的时候干净整洁的多,连衣服也穿戴整齐了。
她仿佛清楚金珂心里的疑问,笑了笑轻声说,“我这脑子早上和晚上是清醒的,到了中午就迷糊了,所以你们来的时候吓到你们了。”
李晴兰抬头,原来是这样吗?心里松了口气,对着桌上的食物也露出一个笑容。
金珂道,“九姑姑,你这是……”
九姑姑苦叹了口气,“或许是被这高墙大院关的久了,脑子被关坏了吧!”
“不仅是我,还有春花,以及李家祖宅那些人,都被关疯了!”
“从小,父母教给我最多的,就是让我出家从夫,三从四德,可我自小对这些不感兴趣,也试着反抗了,却无疾而终!”
“身为一个女人,即便我以前丰衣足食,可我心里是空虚的。”九姑姑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眼神无光,“我这一生活到七十五,也算是高寿之人,可我却没有出过这深墙大院一步,大概,只有出嫁那天我坐着轿子一路从李家到张家,那便是我唯一一次出门吧,可是我坐在轿子里,听着耳边的唢呐声和路人的欢呼声,终究是没有胆子掀开帘子看一眼沿途的风景!”
金珂心里也觉得她有点可怜,可是生在那个时代,作为女人,那是她的悲剧,也是她的宿命,至于九姑姑所说的反抗,无非就是小小一番动作,恐怕连向父母请求出门的要求都没能说出过。
“唉!”九姑姑长叹一声,看着她们笑了笑,“这好久没人陪我说话,有些唠叨了!”
“才几句话,不唠叨!”金珂微笑。
“对了,快吃饭吧,看这外面的大雨没有一点停歇的感觉,恐怕明天同样如此,吃了早点休息。”九姑姑给她们一人一个粗面馒头,桌上还放着两碟子腌菜,以及四个鸡蛋,看起来伙食还好。
春花也坐在九姑姑身边,九姑姑微微一笑,她并没有把她当成仆人过。
李晴兰微微松口气,掰开粗面馒头,里面干干净净,没有虫子,没有虫子!
金珂也咬了一口,有点硬,却也没到咬不动的地步,况且这馒头干干净净的。
“对了丫头,你父亲是哪个?”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食不言她早就丢了。
之前脑子里只有模糊的印象,倒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哪一脉的,毕竟李家子子孙孙实在太多了,不过年轻的时候都去了外面闯荡,恐怕现在都站一起,她也认不出来。
金珂回答,“李华,我爷爷是太爷爷的第九个儿子!”
“第九个儿子?”九姑姑默念一句,想了想,“原来是九叔的孙女,好孩子!”
“那你父亲如今在做什么?”九姑姑仿佛对她家的事情很关心。
金珂知道,这是因为太久没人陪她说话。
金珂回答,“当兵!”
九姑姑哎呦一声,面色惊讶,“当兵可危险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伤到了可怎么办!”
金珂道,“父亲他很厉害!”
九姑姑道,“厉害也不能当兵,当兵的可辛苦了,而且还会丢了性命!”
“唉,不过既然都当兵了,就争取混个百夫长吧,以后出去也有面子!”九姑姑笑笑。
李晴兰想要说这个时候哪来的百夫长,但见九姑姑笑得开怀,不知怎的,她开不了口。
金珂淡淡道,“父亲他会的!”
九姑姑又道,“家里几个孩子?”
金珂道,“就我们两个。”
九姑姑摇摇头,“还是要生个儿子的,老了靠得住!”
金珂听到这话,很想告诉她,祖宅那些奶奶生的儿子也不少啊,可都跑外面去了,多年不归,恐怕早被外面的繁华自由迷失了眼,忘了他们还有老母亲在家里等候着吧!
九姑姑没指望她能回答,她只是想说说话,“你母亲呢?听说现在女人也能出门做工了,她有没有做工?”
金珂淡声道,“她是学堂的教书先生!”
九姑姑吃饭的动作一愣,她怔了半天,目光呆愣,呢喃,“原来女人也可以当教书先生了。”也不知道是对她们说的,还是只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