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瑶忽然转过头去,她搁下茶杯,唇角一弯像是要为外泄的情绪起了个势,嘲弄中带着怒意和不屑,同唐月璃错开眼珠。
唐月璃的精神力其实比起林兮棠的波动还大,林兮棠可以清晰地从她的精神力电图上看到震荡上下的强烈趋势。
这边素心瑶作妖,那边宋祺儿也撒娇做痴得紧锣密鼓,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我跟唐姐姐道歉呢,你们怎么都不理我,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没有……”
“是啊!”
唐月璃就算常年带着口罩,生活在白霜星的居民也会有很严重的支气管炎,她的嗓音低沉而略带沙哑,而林兮棠声音清脆,无理取闹地理直气壮。
“……”
宋祺儿一时舌头打结,林兮棠以“这儿没你什么事的姿态”越过宋祺儿,朝着素心瑶走了过去,将口罩和帽子一摘朝着素心瑶一笑,“心瑶,好久不见。”
林兮棠称得上是光彩照人,不见半点被白霜星埋没的痕迹,她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素心瑶面前,冲击力不可谓不打,素心瑶愣神的功夫,林兮棠笼在袖子里的手将手上的光脑切换成“魔方模式”,相比较非常显眼的镭射键盘,“魔方模式”是盲写状态下入侵他人光脑最常用的模式,此时的光脑形如一个魔方,林兮棠完全靠触感和记忆力旋转魔方,编写程式代码,一双手在袖子下转得飞快。
感谢她肩膀上的伤口,以至于她手上的幅度不敢太大,否则哪怕她是背着秦伯检的,他也一定能看出端倪。
在同唐月璃相处的这几个月,有一件事情林兮棠比较在意,以她敏感的精神力推测,唐月璃曾经被催眠过,这点在唐棠的病例报告上也看得出来,她有些不明白,如果只是单纯图谋家产,将两姐妹赶出家门已经丧尽天良,为什么要将当是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催眠?而且当是唐棠也只有十七岁,王家为什么急着订婚?
唐月璃的精神力其实很奇怪,主要反映在她摇摆的心态上,一方面她的精神力具有尖锐的棱角,像是有极强的攻击性,就算不借助于专业仪器林兮棠也能感受得到。
一般人可能只那她当做“鸡肋”精神力的异体;
而另一方面口罩以及厚重的隔离粉像是一层石膏,将唐月璃的心包裹得麻木不仁,自甘堕落起来,又让她觉得这般形象委实见不得人,她安于现状,或许是在其他白霜星上的居民身上学得最能安生立命之法,在跌跌撞撞之中让逆来顺受深入骨髓,恨不得浑身的经络纵横交错成“奴”字的模样,不敢稍越雷池一步,旁人加诸于她身上的风刀霜剑,敢怒不敢言,连辩白都不敢,揣着旁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惴惴不安,觉得羞于见人,不仅照单全收,而且大抵还要自我反思一下。
一般人可能又只把她的心态诠释成今不比夕。
然而林兮棠却在这之间寻到微妙的感觉。
唐月璃不是一个白霜星原土著,尽管幼年沦落到白霜星,艰难困苦磨砺了她身上的骄傲,她在摸爬滚打、跌跌撞撞中学成的顺从到底还是同土著不同,那包裹在她躯壳之外的石膏只是一层外壳的,阻止其中的鲜活流淌而出的不仅是苦难日子,还有一层不知为何的“封印”。
这一点素心瑶可能不知道,但是她可以以素心瑶最为跳板,黑进蓝月娥甚至是王衍的光脑。
“不记得我了,我的变化有那么大?那么,心瑶请多多指教。”
林兮棠友好地伸出手,素心瑶盯着她一阵,不置一词,矜持而轻描淡写地想捏捏她的指尖,疏淡得像是恩赐,然而林兮棠越过她的指尖,手指往她手腕上一搭,素心瑶的头皮都要炸开了,条件反射地甩开她的手。
但这对于林兮棠而言已经够了。
光脑上有一个蓝牙按键,这里的网络她不敢使用,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式黑进她的终端,林兮棠快速的收拢手指,双手上魔方翻飞,直到听见咔哒一声,她微笑着收了手,潇洒地转身而去,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而这一切在素心瑶眼里像是挑衅。
她有些不甘地握了握拳,天鹅座是各大势力交织的这么一个地方,既有斯巴达文明的简单直接,又有第七联盟的风俗教化,还站了星耀帝国的一些习气,素心瑶的做派就是典型的星耀帝国贵族,又融合了第七联盟对于“仙子”的幻想,整体上不食人间烟火,但林兮棠的这么一出现,像是她让沾满了红尘的习气。
素心瑶瞪了宋祺儿一眼,后者先是幸灾乐祸了一阵,但很快抿了抿唇,开始攻略唐月璃,“棠棠姐姐好像对我有些误会。”
“不会。”在她心里,你恐怕就是这种人。
话音刚落,宋祺儿就先声夺人,“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生我的气的,因为唐姐姐看上去和其他白霜星人不一样。”
她的地图炮开得响亮,这姑娘不是心直口快不会说话,而是太会说话了。
那头的唐月璃被宋祺儿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唐姐姐,我能跟你们一起去看机甲吗?”她对着唐月璃说话眼珠子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秦伯检,连带身后的赵婉柔一听这话眼睛也亮了起来。
这幅天真烂漫的模样,大概在秦伯检哪里碰壁,秦伯检此人不擅长对付姑娘家,只能以一手以不变应万变的“沉默是金”一招吃遍天下鲜,所以找唐月璃做突破口。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秦伯检转过头来。
他原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宋祺儿身上,只是看着走回来的唐棠,是个殊色秀容,花明雪艳的美丽姑娘,然而这张脸和他在照片上看到的不同——不过对于直男而言,化妆是个能让东施变西施的神秘法戏,在加上这么多年了,容貌有些出入也稀疏平常,他见唐棠这么直眉楞目地上去打招呼,也不想是害怕被戳穿的西贝货,一时也陷入深思。
然而闻言,他不怒自威地看了宋祺儿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躲到唐月璃身后。
秦伯检的不悦理所当然,如果说机甲是男人的第二命.根的话,宋祺儿就相当于无理取闹地要求秦上尉“遛.鸟”!
这么说可能有些粗俗而不当,但十大军校真的有很多机师宁愿效法太史公来一刀也不愿把机甲拱手让人。外人想进机甲室一观简直就像是给他们带绿帽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外很多机师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臭毛病,进机甲室前沐浴焚香、斋戒七日都是小事,对着机甲撸一发为敬的混账事层出不穷,还是对机甲跳大神,对着机甲脱衣舞,对机甲来一发“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的台词简直就是每日必修课,这种铺天盖地的传闻都把机师完全妖魔化了。
当然也有比较正常向的入室要求,比如陶佑宸,他对林兮棠的唯一要求就是进他的机甲室前必须脱高跟——因为在林?恨天高死忠粉?兮棠小姐身上真的发生过细高跟卡机甲里拔不出来的状况,当时陶佑宸的表情简直让她全身鸡皮疙瘩起立齐呼“大王饶命”,林兮棠丝毫不怀疑当时陶佑宸是想来个宠姬(机)灭妻。
唐月璃心情不霁,她挥开宋祺儿的袖子硬梆梆地说,“我做不了主。”
内心复杂的唐月璃在精神力电图上飚出了一个新高度,那尖锐的声响让林兮棠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