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哐当一声被闭合上。
鹿鸣的笑早收了几分。
他来到剧组安排的另外一件房里坐下。
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太好,他能清晰听到外边不断涌入的人流声,细碎的对话里,遮藏不住初来此地人的兴奋。
工作人员用喇叭不断重申规则,一不能随意吵嚷,二要前来后到进行排队。
观众席坐满人后,主持人就开始进行彩排。
鹿鸣无聊地在房间里用小号刷起微博来。
一输入“说走就走的旅行”用户里弹跳出来的就是官博。
“!!!卧槽,师哥也参加”
“是啊是啊鹿哥,我刚小声跟你说过。”
路婷婷硬生生被周昉拽到身前,据他说这样可以随时盯梢。耳后喧闹声不止,周昉扯着路婷婷的牛仔衣,像在玩老鹰捉小鸡里的小鸡,死命拽着鸡妈妈的衣角生怕它将自己甩出去。这也无形之中给路婷婷和身后汹涌人流隔开一个屏障。
周昉的身旁,前后环绕着十多个工作人员,在这种特殊场合,每个人与他靠的很近。从粉丝的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他被工作人员环绕在身边,没人注意到他双手不老实。
身后有个拖油瓶极大限制路婷婷迈开豪迈步伐,她相当无语,可拿人手短。
周昉身旁的工作人员对自家影帝这种做法早已见惯不惯。他们一路逆着蜂拥而来的粉丝往前走,似像在泥淖里前行,每走一步,分外艰难。
路婷婷没有被人挤成肉饼,她和周昉之间几乎零距离,她尽量保持匀速前进,而身后的小尾巴也不紧不慢跟着,似是排练过一般。
周遭喧闹声震天,路婷婷脑海里记忆碎片也翻涌来袭。
她和周昉在一起从来都是聚少离多,她兴趣宽广,刚入校就加了不少社团,每天忙着参加社里活动,周昉自从签约成实习生,待在学校里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两人的约会不是因为她有事就是他行程有变,白天约十次,九次泡汤。最长不见面的时间约莫有一个月。那个月,她正在进行学校颇有口碑的校级组织校报记者团的试用期。
校报面向的是全校学子,每年能成功进去的人都是莘莘学子中的精英,要想进入校报需要进行严苛的筛选过程,先是笔试,再面试,最后是为期一整月的试用期,每一环都在刷人。路婷婷一路过关斩将,熬到了试用期。
试用期规则只有一条,每一位实习记者每周至少要采写一篇能成功登上学校官网的新闻,这事对于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来说绝非易事。
那段时间,路婷婷每天随身带着小本本和笔,像只小猎犬,一到吃饭时间火速冲到学校公布栏里。一字不落地将最新发布的消息看个遍,瞅见社团新活动就跟饿狼见到小绵羊,全身来劲。
埋头将活动时间和地点都记录在小本本上,一没课就第一时间跑到活动现场去采写新闻稿。
常规的社团活动都集中在晚上,这个时间点除了大一新生外,其他人都没晚自习,可以自由调配,在室友们忙着追剧时,路婷婷随意扒几口饭就拿着小本子和笔出了门,等到寝室快要光门前半小时她又回来了。
一回寝室洗漱完毕就打开电脑,戴上头戴式耳机,将自己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在嗨乐里在word文档上敲击的新闻稿。
周昉给她打电话,还没说两句话她就挂掉了,再次打过去又无人接听,渐渐地,周昉知道她忙,也没多加打扰。
而周昉这段时间也在筹备最新的个人单曲,琐碎事情也多如牛毛。
路婷婷在试用期结束当天给周昉发了条微信,半小时过去他都没回,路婷婷一个电话甩过去,对方无人接听。她脑袋挂在桌子上,将手机悬在桌前。
她在等待,等他给自己回电,人一停下忙碌,钟摆似乎也慢了下来,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缓慢得像被人给拽住脚。
寝室里室友在看电视剧,是狗血的八点档的家庭闹剧,贤惠的女主嫁进豪门,英俊的丈夫变了心,有了外遇……
室友放的是外音,没有画面加持,声音越发清晰,路婷婷听着听着心头乱糟糟,冰冷的手机屏幕黢黑。她再次打开微信,与周昉的对话框最后一条还是半小时前她发的。
人与人联系相当微妙,一方主动另一方也主动,两人之间就有故事,一方主动出击另一方无动于衷,故事就画上句话。
微信让天南地北的人有了连接,你发条消息,大洋彼岸的人及时回复你,两人就像面对面一般,可你发条消息,对方毫无回应,那两人之间依旧相隔千山万水。
路婷婷心头的不安全感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累积增加,时间的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再过半小时寝室就要关门。
手机依旧无人来电,她垂头丧气往浴室跑去,洗漱完毕回来,刚准备爬墙,手机叮咚响起。
那是她听过最悦耳的声音,像春雷划破寂静夜空,似婴孩从母亲腹中出来,路婷婷没有马上接过电话,等到手机第二遍被呼叫时,她才装作漫不经心地接过手机。
“在干嘛呀,小丫头!”
声音沙哑,像坏掉的风箱,刺刺的,一声重一声轻,音高时升时降,振动频率极不稳定。
“在写东西。”
路婷婷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清醒,不让自己感情外泄。
--他可是足足两小时没回微信,一小时零五分没回电话。
“丫头,我好想你啊。”电话里有哭腔,像顶着一身雪白绒毛不断往主人身上蹭的小狗,藏不住的黏人。
“我也是,好想你。”
--暴露了,算了。
“想立刻见到你。”对方鼻音加重,说话重又沉,直击路婷婷胸腔处最柔软的地方。
“我也是,你给我发个位置,我来找你。”
她想见到他,很想,很想。
思念就像酿造的酒,封闭在铁罐里,被主人搁置在角落里,在完全忽略掉的日日夜夜里,暗自发酵,等到某天一开封,就已成为一坛好酒。
“可是……快要关寝室了。”
“没关系。”
“好,宝贝等会儿见。”
路婷婷用两分钟时间换好衣服,在宿舍门要自从关闭的前一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在校门口搭乘公交车,去到约定的地方。
周昉早已等在那,车子拐个弯,隔着车窗她刚抬头就见到他。
空荡荡的长街,路边栽满梧桐,高大的梧桐树让整条街染了层诗意,秋风吹来,巴掌形的树叶随风飞扬,如翩跹的枯叶蝶,在空中转着圈。而他,穿着长风衣,站在梧桐树下,双手附在身后,凝神遐思,不知在想什么。
天边有轮弯月牙,星星在眨巴眼睛。
她下了车就向他分奔而去,他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就将她抱在怀里,紧紧搂着她,似是想将她镶嵌进自己骨子里肉里,与自己合二为一。
谁管城市变好或变糟,只要将她抱在怀中,世界都与他毫无瓜葛。
两人相互抱着,像要保到地老天荒,宇宙洪荒。
爱啊,爱,爱让人忘掉尘世琐事,忽略掉鸡飞狗跳的日常,让人卸掉卸掉盔甲,张开软肋。
“丫头,陪我去格桑汀走一圈吗?”
“好。”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大学城,大学城建在格桑汀旁。格桑汀的名字来源于一个故事。据说有对青梅竹马的小情侣在完婚当天晚上,丈夫就被抓壮丁的人去修筑工事,妻子苦守在家,天天盼郎归。等到春华秋实,四季交替,等到这个国家就要打仗前夕,等到村里人都举家难逃,他的丈夫却没了消息。娘家人每天都在收拾行囊,说动她走。她果断拒绝,娘家人拗不过他,就请来个算命先生来算男人的生气情况。
先生掐指一算,嘴里念完一长串晦涩难懂的咒语后,撂下一句“格桑花开日,情人相逢时。”就扬长而去。
当地没有格桑花,她一头雾水。
全村都逃个精光时,她一人留守在这,继续等着良人归,有一天,西北地区逃难过来的人听了她的故事后,大为感动,就在随身行囊里拿出包格桑花种子给她。
她感动地涕泪直流,第二年春天,她就在村头高坡洒下格桑花种子,悉心照料,当年春天,五颜六色的如同蝴蝶般的花朵开满整个山坡。而他的郎君从战场归来,看着村子空无一人,正要转身就走时,见山坡群碟纷飞,颇为好奇,走过去一看,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花中央。
两人相拥而泣,从此传为佳话。
后来沧海变桑田,这个村也被水给淹没,而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动人的爱情故事而有了新的名称--格桑汀,据说和喜欢的人沿着格桑汀走一圈,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