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峤瞧着那人,眼神亮了一亮,眼眸里蕴含着丝丝笑意,就连平日里的戾气都因着这喜悦冲散了几分。
那老者自然也是欢喜的,自从云峤飞升成仙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他,纵使心中对他担忧,可终究见不到人,“近来可好?”
“嗯,一切安好。”
“你这次回来,可是为了魔族天尊一事?”
“正是。”
“你当如何?”长老立在宝座之下,微微抬眸仰望那宝座上的男子,男子脸上银白色的面具泛着冷光,令他有一瞬间的陌生,之前骨子里的偏执易怒的气息也逐渐消失,难得见他如此温和驯良。他心里还是高兴的。
云峤敛眉,轻抿了一下双唇,而后又张开,可下一瞬间又闭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长老也不催促,只是在原地安静地站着。
过了许久,云峤叹了口气,说道:“此次若天界同魔界交战,那鬼族必定是要站在天界这边。”
“你可想好了?”
“嗯。”云峤定定地看着长老,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坚定,或许在来这里之前,他心中便有了自己的答案,来这里,只是为了征求他的同意罢了,他寻寻觅觅了一生,终究寻觅到了那个他心中欢喜的女子,他又怎的会让她受到伤害?
长老叹了口气,命人将已经备好的书信成交给云峤,云峤拿出鬼王玉玺,在那上面盖了章,吩咐道:“派人去将这封信送给天帝。”
“是。”
云峤靠在椅子上,慵懒地伸出食指,摩挲着面具的边缘,那冰凉的感觉自指尖传来,说不上的舒适。
云峤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将人全部都遣散了去,独留下长老一人,待人全部都散去了,他转过身,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若此事天界同意,到时候我必然会用两个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若我应付不暇,你只需寻找一个同我身形相仿之人,让他扮作我的模样便可。”
长老沉吟了片刻,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时之间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云峤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盯在别处,不知在想什么。
那长老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既然鬼王已经有了决定,又何必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说?”那语气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酸涩,仔细品来,倒有几分埋怨的味道。
云峤不由得失笑,“此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可若是我你这般做,想必那天帝定会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长老斜睨了一眼云峤,哼道“给他本事了,敢把你弄下去,那地府老儿不得哭爹喊娘地把你这尊大佛给送回来?”
云峤大笑,“如此说来,我还给地府省下了许多麻烦。”
长老瞧着那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唏嘘地叹了一口气,这鬼修成仙者,是在少数,可这少数中便有他。而《上古邪神录》自然是有记载的,但凡能修成仙的鬼王,历来都有逆天改命的本事。他也定然不简单。
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当天鬼界便派出一名使者,赶往天界去谈判。同行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云峤,云峤一身白衣,信步走在前面,那鬼界使者跟在他身后,同他错了一步。二人一同朝前走着。待走到南天门的时候,那鬼界的使者看着那扇高大雄伟的南天门,心中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战栗。
那是来自凤凰烈火的压迫。凤凰烈火乃是世间纯净至极的火焰,鬼族自古以来就是不该生在世间的邪祟之物,这等邪祟,在凤凰烈火跟前,根本不值一提。
云峤瞧着那扇门,眸光闪烁,侧身看了一眼旁边的使者,笑道:“使者莫怕,你跟在小仙身后,这火焰自然是伤害不到你的。”
那使者一身黑,就连面上都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可那有些小幅度颤抖的身子,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他确实是在害怕。
他害怕这凤凰烈火,一把将他烧了个干净。
云峤瞧他吓得更厉害,心下叹气,紧接着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源源不断的灵气自二人相互接触的地方传到那使者身上。
使者大大地松了口气,云峤见他恢复了大半,才放开了手,抬脚走了出去,使者见状,也忙跟了过去,甫一抬腿的时候,腿弯有些发软,脚掌着地的时候差点摔倒在地,好在他及时运功,堪堪稳住了下盘。
过那凤凰烈火的时候,鬼使被吓的脸色发白,他感受着裹在自己周身那股炽热的温度,那火焰仿佛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一直在鬼使周身旋转环绕,仿佛是在认真的审视一般。
可那炽热的温度始终碰不到鬼使半分,鬼使朝着前面看去,那云峤走的稳稳当当,周身散发着蓝色的柔光,将他们二人结结实实地裹在了一起。
鬼使的心落到了肚子里,走的时候也有了底气,那凤凰烈火怎的都碰不到鬼使半分,也就作罢,飞到云峤前面,张开翅膀屹立在云峤面前,似乎是在示意什么,那美丽的姿态,竟叫人看出点点卑躬屈膝的味道,想来是鬼使眼拙,看错了。自古以来这凤凰乃是最高贵的鸟,怎的会对一个区区小仙卑躬屈膝。
鬼使叫云峤微微点了点头,甚至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凤凰的额头,他心下一惊。
那凤凰才飞了起来,有些不甘心的在鬼使身旁又转了转,随后才飞离开来,鬼使一看,原来是二人已经走过南天门,鬼使叹了口气,伸手在自己脑门上揩了揩汗,尽管他那张脸依旧是一团什么都看不出来的黑气。
云峤并无言语,只是稳稳当当的朝前走着,鬼使时不时地看云峤两眼,心里道:鬼都说这有些神仙高冷,如今倒叫他遇见了个真高冷的神仙。来时长老早已经吩咐过了,待你上了南天门,便会有个神仙在那里候着,你只需要跟着他便是。
鬼使将长老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也就只好乖乖默不作声地跟在那神仙身后,当一只高冷的鬼使。
许多年之后,这鬼使得知这神仙的身份,险些没被吓晕过去,不过好在当时他表现良好,并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云峤径直去了天界商议重大事物的宫殿,二人行至殿前,云峤禀告天帝,得了天帝应允之后,方才抬脚走了进去。二人甫一入殿,数道视线聚集在二人身上。
云峤面不改色地行了礼数,那鬼使自然使用了鬼界最高地礼数来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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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筠上神放下手中的话本,抬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额角,侧身朝窗外看去,原来已经天亮了,这几日不知为何,晚上入睡竟的如此困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就是睡不着。
这种症状如今出现在她的身上,着实让她有些奇怪,再这般下去定然是不行的,白筠上神叹了口气,如今只好上玉恒哪里,讨要一些仙丹。
白筠上神也不在耽搁,放下了话本,转眼间便到了玉清殿。她站在殿门前,抬眸朝着那宫殿看去,宏伟而瑰丽,金灿灿的大门着实彰显主人的性子。
看门的门童瞧见白筠上神到来,忙恭迎了上来,白筠上神点了点头,“玉恒可在?”
“仙君正在炼丹房里炼丹。”
白筠上神思索了片刻,这进了炼丹房的人,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可自己既然来了,自然也不好空手而归,“无妨,本座便等会玉恒。”
门童把白筠上神请到了玉恒君的书房,想着让白筠上神可以寻些书籍消磨消磨时光。
白筠上神遣散了门童,看着那些一行行排列整齐的书本,有些头疼,可还是站在那些书籍前面,看了看,放眼望去,都是些枯燥的关于医学的书,白筠上神自然是毫无兴趣的。
随即白筠上神行至玉恒君的书桌前,拿起笔,作起了画,这也是白筠上神平日里消磨时光方式之一。
这一副画便去了她四个时辰,待最后一笔完成,白筠上神放下笔,活动了有些酸软的手腕,垂眸在自己的画上看去,待瞧见那画中眉清目秀,双目含羞,薄唇轻抿的云峤之后,心下一怔愣,遂明白了这几日为何会睡不着。原来罪魁祸首的,便是这画上的家伙。
白筠上神不由得笑出声,想来是这几日没见到云峤,自己心下想念成疾,心里面许是装了些见不得人的事。
如此想来,倒是闹了笑话去,好在自己并未将此事告知玉恒君,依照玉恒君的性子,指不定要闹得人尽皆知。
她一个活了十几万年的老神仙,竟然会因为思念一个小辈而入睡不得,这不得让仙看了笑话去。
白筠上神伸手便将那幅画收进了手腕上的镯子里,末了伸手摸了摸那镯子,转身便要走,指尖刚触碰到门,便觉一股大力自门外传来,未等白筠上神反应,那门一下子被拉开了,一头发乱糟糟,满脸乌黑的人笑呵呵地出现在门前。
白筠上神只听见一声嘹亮地叫喊,“许久不见了小筠儿!怎的,是不是想念老夫了!”白筠上神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