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真心待它,那便会感受到它真心待你。我成天里要看上百个公文,可我却并无丝毫不悦,甚至有的时候看着看着便会笑起来。只因那公文所上报的事情着实过于搞笑。若你能换个心境去瞧瞧它,那便会是另外一番感觉。”
果然是一番神神在在的话,这道理白筠上神自然是懂得,可怎么想怎么做,她当了这么多年的上神,也就勉勉强强参悟了一点。
“这日子还是自己过的,自己心里有数,就算你磨破嘴皮子,我也会觉得这样的日子烦闷。”白筠上神像是赌气似的埋怨了一番。她抬眸看向楚覃,低垂的眉眼,依旧是如同往日一般,终究是笑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如此我便不在开导你了。”楚覃伸手夹起一颗黑子,思索了片刻,放在了最靠左的一颗白子旁边。
转瞬间,棋盘上转换了形势,原本强势进攻的白子瞬间失了势头,如同瓮中之鳖一般,被布局精妙的黑子团团围住。
这一局,楚覃胜了。
白筠上神扔下白子,脸上并无不愉之色,“又让你赢了。真没意思。”
“承让。”楚覃将棋盘上的棋子整整齐齐地收了回去,白筠上神侧躺在榻间,百无聊赖地看着楚覃,忽然问道:“你那里可有酒?”
楚覃抬眸看她,“怎的,想喝酒了?”
“是啊,每日里饮这清茶,饮的我着实有些难受,不如烈酒来的痛快。”
楚覃笑了笑,“那好,今日我便请你去东海吃酒,便当是为我上次招待不周的赔偿,如何?”
“本座允了。”
二人说走就走,转瞬之间就到了东海,白筠上神此次前来并未惊动任何人,楚覃带着她,径直去了寝宫。
白筠上神边走边叹道:“怎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些花花草草,虾虾蟹蟹的,就连门口那看门的蚌珠他都有些眼熟。
楚覃对于这些,自然是毫不在意的,只是回了句太忙云云之类的,白筠上神便也不在问下去了。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一个院子内,二人围桌坐下,白筠上神弹了弹袖口上的灰尘,“那狐狸娃娃可是你刻的?”
“嗯。”
“何时刻的?”
“闲暇之时。”
闻言,白筠上神忍不住抬眸看他,“对牛弹琴。”
楚覃只管笑着,说话间,酒也上桌了,“我也同上神一般,还望上神见谅。”
白筠上神明白了,便识趣地不在问了,有些事 ,是问不出来的。她低下头,拿起了一个酒杯,细细地把玩了起来。
楚覃开了酒坛子,将酒坛子里的酒倒了出来,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白筠上神只觉得自己心尖都被这酒气勾了起来。她想要的,便是这种感觉。她闭上眼睛轻轻闻了闻,只觉得那酒气顺着鼻子进入了喉咙,让人觉得好生痛快。
“请。”再睁眼时,一个斟满的酒杯出现在白筠上神面前,白筠上神伸手取过那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辛辣的液体划过自己的舌尖,顺进喉咙,那滋味说不出的痛快。
记忆中已经很少有过这么快乐的时候了。自从她不再是狐族公主,只是天界位高权重的上神开始,她便注定了要享受至高无上的孤独,受众仙敬仰。
“短腿龙,你说,我若不是上神,还会如同今日这般如同行尸走肉地活着吗?”白筠上神双颊通红,眼神迷离地趴在桌上,心中藏匿许久的痛苦此时此刻争先恐后地全部涌上心头,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她看着天界改朝换代,看着那天帝的宝座换了一个人坐,始终看不透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她那一颗心。
白筠,你到底想要什么?当初忍气吞声地活了下来,如今又要在天界浑浑噩噩度日,丝毫无作为吗?
可是你又能做些什么?天帝的位置自然是动不得的。
“我听闻天帝前些日子新添了一个孩子,是男是女,你可知晓?”白筠上神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自己的手臂,侧着脑袋看着楚覃。
“女孩。”
白筠上神嗤笑了一声,这些年她同天帝的联系愈发地单薄了,现如今连天帝的孩子是男是女也不知,“女孩好啊,又是个天界的红颜祸水。”白筠上神话中嘲讽的意味及其的浓烈,就连平时有些温和的楚覃听得都有些微微蹙眉,可他瞧着白筠上神脸上那两抹红晕,倒也不好说些什么。
“那公主出声之时,朝曦殿上方出现了一只凤凰,那凤凰口衔凤尾,足足在朝曦殿盘旋了九九八十一圈,太徽星君瞧此异象,命名其为上虞。”
“上虞公主?”
“正是。”
白筠上神低声呢喃了几句上虞公主,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坠入梦境的那一刻,她竟然无端端地升起想要杀死上虞公主的心,可仅仅一瞬,下一瞬,她进入了梦想。
佛曾说,若你堕入尘世,心存恶念,那你便会一辈子都受其困扰。
她白筠,正是从凡间走过一遭的人,经历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她忽的释然了。堕过尘世的仙,自然能参透何为红尘,何为恶念,他们之于仙,少了一些神秘莫测的高深。
可有的时候,白筠觉得,当仙不若当凡人来的痛快。
凡人有七情六欲,仙呢?
凡人有爱别离求不得,仙呢?
凡人有生死轮回转换,仙呢?
仙虽有长生不老之能,却少了凡人那颗知足常乐的心。
要白筠说,仙不若人好。
可她偏偏自出生那一刻起,她便是仙,天生仙骨极佳,受人宠爱。用万千宠爱及一身也不为过。
白筠上神不知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再睁眼时自己已然待在了自己的寝宫内,想必是楚覃将她送回来的。
甫一睁眼,便听见急切地敲门声,白筠上神做起身来,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眼角,道:“进。”
“启禀上神,天帝来了。”
闻言白筠上神登时清醒了,就连方才的不适也消失不见了,她抬起眸,看着雀晴,问道:“可是带了小公主?”
“正是。”
白筠上神叹了口气,这些年天帝对她倒是重情重义,依旧沿用着上一辈的习俗。
当年前任天帝同狐王白鹤青结拜之时,便相约日后若有了子嗣,也定然要让年长的一辈瞧上一瞧。
自前任天帝归隐之后,现任天帝的辈分同白筠上神一样,可因着晚出生了一些,自然算小的,他生的孩子那便是更小的。
白筠上神算的上是辈分极高的。
“你将那东西拿来。”
“是。”
白筠上神快速地洗漱了一番,命雀晴将那东西拿在了手里,然后一同去了翎坤宫正殿。
只见一面色严肃地男子端坐在桌前,怀中抱着一孩子,那孩子不哭也不闹,只是低头聚精会神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夜明珠。
“白筠参见陛下。”白筠上神上前行礼,论辈分,她确实要比天帝大上许多,可论地位,她怎的也在天帝之下。
天帝点了点头,垂眸看着怀里的孩子,眉眼之间不由得染上几丝柔情,“这是上虞。”
白筠上神低头看向那粉嫩的面孔。小上虞察觉有人看她,连忙睁大了眼睛,瞧着那人看,嘴边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嘴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些什么,讨喜极了。
白筠上神瞧着小上虞,心中躺过一丝暖意,想来她小时候也是这般,让父王抱回去的。
白筠上神挥了挥手,雀晴将那东西呈了上来,天帝视线落在那个紫黑色盒子上。
雀晴将盒子缓缓打开了,那里面端端正正地躺着一只毛笔。
“思来想去本座也没别的东西可送她,这只毛笔,全当是见面礼了。”
天帝是何许人也,眼力非凡,第一眼便看出那毛笔不一样之处,暂且不说那毛笔笔身,先说那笔毛,却是那北裘狼身上最柔软的毛制作而成。
“谢过上神。”
白筠上神伸手戳了戳小上虞柔嫩的脸蛋,只觉得软软滑滑的,让人不由得羡慕。自己长了这么多岁,脸上的皮肤虽是紧绷着的,可说到底还是比不上刚出生的婴儿。
“听闻公主出生之时便有凤凰在一旁护着她,想来日后定然有一番作为。”白筠上神这一番话说的不动声色,可天帝却是记在了心里。
“上神谬赞了。”
白筠上神点了点头,雀晴将那东西给了在一旁候着的侍卫。
白筠上神又同天帝聊了一会,天帝便提出了告辞,她也不在强留,随着他去了。
天帝诞下一女,名曰上虞,此女及聪,不过一月便会说话,在过一月,竟然能识字了。如此一来,上虞公主聪慧的美名逐渐在天界流传开来。
日子久了,一些小神仙便生了仰慕之情,说什么也得来瞧上一瞧这聪慧之人是谁。
可上虞公主怎的是所有仙随随便便便可以看的?自然是不可的,更何况还有个天帝。
小神仙们有些愁苦,他们着实想要见一见这聪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