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张家,是万年前中原国开国元勋张良士之后人,唯一世世代代承袭国公一位的兵法世家,一手千衍万化计纵横捭阖。
张家祖训,后人要自幼熟读兵书,研习三十六兵法,破解先祖张良士埋藏在堆起成山兵书中的人谋定天术。
张家子嗣,一代不如一代,万年传承下来,都无人能有张良士百分之一风采,再加之中原国国力鼎盛,常年无战,于是张家逐渐式微,徒令“国公”二字徒有其名。
到了灾变后的如今,只有洪沉伍这旁系在万本兵书中参透了些皮毛,被冠以“军神”之名,在城卫军地位不输军统楚杨建。
张家再后一辈,只剩下张肆一根还算坚挺的苗。张肆虽然不傻,能在将棋上以六子胜过才学过人的小军师苏素,比之洪沉伍犹有过之,可张肆不喜欢学那些发了霉的传家宝们。
即使张肆十四岁那年源醒,开了甲象源性,穴脉成窍,被全族人予以厚望,也丝毫开心不起来。
连老祖宗张良士都无法掌握的人谋定天之术,又岂是吾等凡夫俗子能觊觎的?张肆原以为自己会一直浑噩研习兵法,走进一条绝路,可自从在一个时运不济的日子碰见了那二人,张肆就清醒过来,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走上一条歪路,成了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
直到那天,在巷子里被那身世坎坷却的五师弟一顿揍,张肆才意识到,自己还是错了。
确实不能走上那条张家人走了万年的死路,可也不该为了避那下不停的风雨在原地打转,总是要启程的。
可惜回头太晚。
滚烫鲜血止不住从胸膛中涌出,张肆将龙头槊死死摁住,“爹,娘,对不起。要有下辈子,我可不想再做你们儿子。”
张肆不敢去看那歇斯底里的两人,将源窍抽空,涌向身前,凝成一件胸甲,将那柄龙头槊包裹其中。
“走啊!”
骨将摇动龙头槊,使得胸甲迸裂,血流不止。
袁守礼咬牙,虎爪化成十柄利刃,扑了上去。
梁爽握着炎柱渐熄的莲盏,从另一侧包夹而上。
从天而降一双银翼,斩向骨将脖颈,逼得骨将弃槊去挡。
张肆身后街巷中,飘来一道像是屏风之物,挡在面前。
陆续从四面八方现身十余人,招出各式兵器,与骨将战在一起。
“心脏洞穿,没救了。”绿发女子从张肆身旁走过,无情说道。
“别啊......”张肆苦涩说着,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向后跌倒。
袁守礼化为人形,将张肆接住。
“我去把毕门庭拉回来。”梁爽颤着声儿说道,转过身,却被自己绊倒,手脚并用爬走。
“呸!真特么懦弱。”袁守礼鄙夷道,却哭出了声。
“小兄弟,让我看看。”一郎中打扮的年轻人提着药箱走了过来,接过张肆,在伤处撒了些药粉,竟止住了血,随后探出两指,在其伤处游离后,神情逐渐悲痛,“尽力了,请节哀。”
袁守礼揪起廖锦尧的衣领,“尽力?哪门子尽力!你倒是做些什么啊!你不是马神医的弟子吗?心脏穿了而已,这不还没咽气吗?救啊,你倒是救啊!”
“我救我救,你先放下我。”廖锦尧汗颜道。
袁守礼冷静了些,松开手。
廖锦尧盘坐在张肆身旁,撕下一块白色衣料,盖在张肆脸上,双手合十,闭目颂度。
“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
袁守礼伸出一对虎爪,“我去***了个廖郎中!”
一身着练功服的熊猫眼少女抬手将袁守礼一拳砸飞,瞟了眼躺在地上只有出气的张肆,挽起袖管,走向那骨将。
十位洛华府与兵师府的青年源修一齐出手,一时半会儿竟也奈何不得那骨将。
南宫琉盏抬起手,缓缓抓拳,天地源气震动,化作一股扭曲吸力,那一丈来高的骨将竟被生生扯动。
南宫琉盏拉弓,简简单单的冲拳,就将那骨架打出深深裂痕。
“差不多了。”碧玉妆自言一句,一身源力褪去,走向张肆所在之地。
那骨将身上泛起块块斑纹,化成碎骨脱落,连动作都变得愈发迟缓。
众人一拥而上,配合南宫琉盏将那骨将轰成碎渣。
“洛华府所属,三人一队,去采摘灵花。”碧玉妆发令道,走向那柄龙头槊,轻蹙淡眉,“还没咽气?”
碧玉妆握着槊柄,将其整个拔出。
躺在地上的张肆发出一声沉闷,抽搐两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袁守礼睁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你的法力?”袁守礼转头问向廖锦尧。
“不是。”廖锦尧瞠目,走上前去,伸出两指在张肆流转晶莹光泽的胸前来回按压。
碧玉妆将龙头槊拿远了些,张肆的脸就变得苍白。
再拿近了些,张肆的脸颊又红润起来。
碧玉妆无奈将龙头槊扔在地上。
廖锦尧啧啧称奇,“张肆这小子可真是占大便宜了。”
梁爽扶着恢复神智的毕门庭走了过来,却见张肆那伤口竟恢复如初,扔下毕门庭,俯身将耳朵贴在其胸膛。
“你怎么会有苏素的七色莲焰盏?”碧玉妆问向梁爽。
梁爽听有力的心跳声,才站起来答复道:“昨晚喝酒划拳,她自己输给我们的。”
“拿来。”碧玉妆伸手。
“明白明白。”梁爽将七色莲焰盏送了出去,“那龙头槊可就归我们了。”
碧玉妆点头,走过毕门庭身旁,伸出修长玉手。绿液从指尖滴落,渗透进毕门庭皮肤。
“大姐,我可记得你是毒象源性啊。”毕门庭哭丧道。
碧玉妆拖着毕门庭走远。
兵师府数人目光不善望向龙头槊,被南宫琉盏瞪上一眼后,纷纷走开。
“琉盏姐,你咋也来了。”袁守礼迎笑道。
“你们有没有见着周恒天?”南宫琉盏心不在焉道。
袁守礼摇头。
南宫琉盏失望叹了口气,在三人身边坐下,“这上古城池里面不太平,歇息一段时间后,我送你们出去。”
梁爽与袁守礼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出去之后......”南宫琉盏低头,本就柔糯的嗓音更细微,“你们要帮我出谋划策。”
这娇羞的小女子模样,与先前大杀四方的威武身姿截然不同。
“大姐头,我也先走了。”廖锦尧眼睛生疼,收了屏风,招呼一声,在同伴的召唤下离开。
“戚国公......”张肆翻了个身,如同白日见鬼,五官扭在一起,“我祖宗的!”
......
才五六岁模样的男童,头顶漂浮一片红云,落下漫天腥红血雨,腐蚀那一座淤泥堆成的山丘。
泥山之下,存有一片净土,守护着灰发红瞳众人。
血雨汇聚成海,化为龙形,撕扯烂泥山。
那形如大龟的烂泥山上坑洼一片,发出阵阵悲鸣。
方远山远远望着谷梁尤纪憔悴面容,不由加快了脚步。
一袭华袍的执扇公子出现在巷角,迎面走来,拦住二人。
“你们果然要来这里。”唐轩平开扇,射出密密麻麻飞剑,手上玉镯一闪白光,又招出一柄卖相不错的长刀,“毕门庭,我们无怨无仇,我可以放你走。”
林墨大感头疼,这唐轩平本事不见得多大,法宝倒是不少。
帮人帮到底,自己既然已经做到这份上,在没得到回报之前,又怎么能停手?
林墨还没想好说辞,天上竟飘下雪花,一座冰山兀然结成,将百柄飞剑尽数封住。
一冷面男子站在冰山之上,漠然俯视唐轩平。
“我们走。”林墨绕过唐轩平,向烂泥山赶去。
“冰象,细眼。”唐轩平正眼也不看绕道而去的二人,灼灼望向周恒天,“想必你就是有天纵之资的周恒天。我今天就要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海通玄放弃刀魂通明的海长明,无论如何都要认定你为下一任宗城主!”
唐轩平抽出一口刀,嗡声如龙。
“此刀,名为夔啸,是一件神兵。我虽说资质比海长明差了一筹,可打小在大宗师指导下修行,以天材地宝滋养,论修为论体魄,不输他多少。侥幸向海通玄宗城主学了几式刀术,不知你能在我刀下撑过几招?”
周恒天面无表情,缓缓凝出蓝白寒锋二剑。
......
林墨有些抑郁,即使身后传来惊人动响也没心思去看,可还没走出几条街,又被人拦下。
方远山双目都已弥漫血丝。
“你先去,我帮你缠住她。”林墨按住方远山的肩头。
“谢。”方远山拱手,化作阴影遁走。
童漓心张口吐出一道青色烈焰。
林墨浑身闪耀金红之光,迎了上去,手中闪过一丝黑光,将那团清焰销蚀。
“我们见过。”林墨开口道,“在马车上。”
童漓心闭口不言,面无表情,身后浮现青鸾虚影,身形拔高几分,眼角抹上一道彩影,羽甲遮体,煞是好看。
重明神鸟,降神象源性。
磐石宗城双煞之一,彩煞童漓心。
这小小古城遗迹,还真是热闹。
林墨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