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祥言将纸放在火中燃烧,却在敲门声响起时将桌上灰烬弹净。
“孙兄,可是京中来了消息?”碧老二一摇一晃地走进来,传来的酒臭味令他皱眉。
“碧螺此时正束手无策,我们且等好消息传来。”隐瞒了密信之事,只敷衍地笑对碧老二,心中愈发不满。
虽然调换茶苗全靠碧老二对碧家下人的熟悉,但除此之外,这个只会喝酒吃白饭的大肚男人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送他出了门,孙祥言再三思虑,还是令府中下人暗中筹备,不论京中来者何人,轻易得罪是最不可取的。
碧螺一行人虽早已到达清河,却迟迟不肯露面。
沁儿忍耐两日后才发问,碧螺仍然只笑笑不回答。
另一边诉与孙祥言的三日之期已到,碧螺等人毫无动静,他便忐忑起来。
莫非这位京中的人物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仅凭碧家的倒台并不能轻易获得皇商之位,如若京中能够有人推举照应,或许自己的路也能顺利一些。
有了如此念头,孙祥言愈发沉不住气,只怪自己没有及时寻法回信,甚至有些害怕为人嫉恨。
待孙祥言的心理被沦陷得差不多,碧螺才带着二人再度启程,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清云楼。
小灵听觉十分灵敏,刚踏进楼门便听到了向西而去的脚步声。
以眼神与碧螺示意,便不动声色地支开沁儿,“小姐想要热汤净面,我需要为小姐摘面具,还请沁儿姑娘帮忙。”
待沁儿出房后左右查看着关上了房门,立即禀报道,“奴婢听到一个有些功夫的脚步声向西边去了,可要打探?”
碧螺扬起笑意,“不必,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片刻,自有人前来报上家门。”
被京中来的神秘人物折磨许久的孙祥言此时接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往清云楼。
且不说此行的隐秘程度只有三个女子,这一番姿态也说明了她们的身份。
孙祥言不敢怠慢,险些滚下马,他火急火燎地进了楼。
“大人在何处?”恭恭敬敬地询问面前波澜不惊看不出深浅的女子,孙祥言极力彰显自己的礼仪风范。
“且随我来。”小灵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引路。
天字号房的最后一间,孙祥言还未进屋便感觉到寒肃之气,不由得弓下身子。
进门只听一道威冷的女声传来,“这便是孙茶商,请坐。”
诺诺地坐在下首,静默中他才敢微微抬眼,看到面前的女人。
一张素色的脸,梳了妇人发髻,淡色的衣裙绣着缕缕金线,十分华贵。
“不知夫人是哪一位大人的使者,请……提点小人。”孙祥言谨慎措辞,生怕冒犯。
“我乃京中三品户部尚书府中的管事,称我英夫人即可。”
因碧螺的面具面相足有二十六七,便只能压低声线说话。
孙祥言心中一颤,户部是掌管天下商事的部门,此番前来定是为了皇商之事。
“不知夫人前来有何凭证?”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颊边满是胡须的熊腰男人走了进来。
碧螺双眼微眯,“此言这是何意?此人不是孙茶商的人?”
孙祥言瞪一眼自顾自进门的人,忙赔笑道,“是我手下的管事,还请夫人见谅。”
脑中清明一些,确实应当看过官府凭证再进行判断。
着沁儿将官印送上前,碧螺面色如常,手心却收拢五指。
她固然十分相信温若眠,但首次做这样的事,紧张仍然避免不了,生怕那管事看出什么。
静默了片刻,中年人微微点头,孙祥言的笑脸愈发灿烂。
“我这管事过于谨慎,冒犯之处还请夫人不要在意。”
碧螺悄悄放松手臂,换了姿势端起茶盏,轻轻拨弄水中的茶梗。
“不过是一般要求,我自然不会介意,此事还请孙茶商保密,我不希望除你二人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那是一定,一定。”点头哈腰地对着碧螺行礼,孙祥言只接着谄媚道,“夫人住在客栈多有不便,小人住所虽然寒酸,但为夫人准备了一番,不知夫人可否愿意?”
沁儿恰到好处地开口道,“我家夫人此行本就隐秘,既然茶商有心,便在此谢过了。”
孙祥言喜形于色,只连连道,“哪里哪里,小人下楼待命,夫人请准备行李。”
看着他的背影,碧螺讽刺地勾起唇。
居心叵测地破坏碧家春茶种植,凭这样一个不知京城水深浅的人也许不一定办得到,是否有旁人协助也未可知。
小灵已经手脚麻利地整理了行李,三人登上孙家的马车,正式赶往孙府。
清河县碧家虽占据着大部分市场,可孙家一直屹立不倒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神秘的茶引外,有一种茶在北方只有孙家种植,虽然此茶十分难活,但孙家有独特的秘法,代代单传。
此行碧螺不仅为了搜集证据,还对这茶抱了心思。
碧家茶叶的壮大不仅仅是范围的增广与生意的增多,同时还必须排除异己竞争,尤其是后患无穷的孙家。
被二人扶着进入孙府,碧螺心中暗惊。
这府邸的豪华程度,相比当年查办的碧成并无多少差别。
再为孙祥言记了一笔,碧螺随着他走向偏院。
“夫人本不应住在此位置,但小人府中养人较多,暂时腾不出院子,还请夫人见谅。”
沁儿再次出声,杏眸微厉,“孙茶商如此没有诚心,我们大人定会知晓。”
孙祥言忙赔笑,只改口道,“今日请夫人将就一晚,明日清晨便请夫人入住主院。”
逃也似的匆匆告辞,孙祥言气急败坏地将管事叫入书房。
“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京中来的贵客?若是夫人今夜因此事就立即返回京城,我孙家就再也没有振作的机会了!”
狠狠地看着气定神闲的中年男人,孙祥言恨不得将砚台砸到他的脸上。
“家主不必着急,若是对我孙家有所图,今夜必定不会离开。”
笃定地劝慰他,男人又道,“京中局势你我并不知晓。
在如此关头只身前来的女人,也许根本就抱着不纯的动机,还请家主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