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阳看着轻轻晃动着火焰,像是鬼火一样,在黑暗无边,万籁俱寂的深井里飘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在火焰飘荡的时候,火光照亮的一片区域也随着在黑暗里摇曳。
这一片朦胧的、晃动着的光明,就像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走在乱坟岗里。夜很黑,无星也无月。他手里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着,好像马上就要熄灭了,“呜呜。。。”的风声,像是坟地里一个哭泣的女子。
这个洞里,在这个深度不可能有风。
李南阳对于这一点,确定无误。
他一动不动。
他没有回头看看,背后有什么。
他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剑尖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冷冷的光芒。
在他年少的时候,在夏天的晚上,他和小伙伴们躺在家门口的凉席上听老人们讲故事。
老人们讲,在黑暗的荒凉、偏僻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如果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存在,千万别回头,什么也别管就咬着牙闭着眼死命往前跑就对了。
如果,你想回头看看是什么东西在你背后,那么,在你回过头的刹那,你肉乎乎白嫩嫩的脖子,就会被尖刺般的血红牙齿,或者是黑黝黝的、扭曲生长的长指甲,给硬生生地“噗呲”一声撕裂开来。
你来不及呼喊一声。
热血喷涌,飞溅长空。
李南阳当然不信这些。
他猛然低头蹲身,同时手里的长剑“嗖”地长啸一声划开虚空,斜劈向身后。
“砰嘁”一声。
火星子到处乱窜。这火花,似极了农村过大年时,小孩子捏在手里们燃放的,不带响光呲花的“滴滴金”。
长剑劈断了一大抱火硫树后劈在了石壁上,剑刃在坚硬的石壁上“呲呲啦啦”滑动,迸发出了耀眼的火星子。
他将火把横在胸前,凝神一看,他的面前只有从石壁上涌出来的一大坨像是瀑布一样的火硫树(根)。
李南阳舒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
他走向前,举着火把轻轻地在石壁上那片火硫树上移动着。
“呼呼”。
火焰飘动了。
他把手放在刚才火把靠近火硫树的地方。
李南阳面有喜色。
风。
他的手感受到了凉呼呼的风。
这些风,是从石壁上涌出来的火硫树的缝隙间吹过来的。
他将鼻子凑近,闻了闻。这微微的风里,除了夹杂着火硫树的味道,还有地面上的风独有的干燥气息和草腥气,以及庄稼地里在阳光下暴晒的土坷垃蛋子(块状土壤)特有的泥土味。
他确信这些风来自地上。
也就是说,这些树根所在的石壁背后,肯定有一些间隙,甚至是一个洞。因为,长出来的树根实在是太多了。
还有,这些间隙或洞一定联通着地上,这样,才会把地上的风送进来。
李南阳松了口气,一屁股蛋子坐在了大石头上。
他从包袱里掏出了所有的干粮,清点了一下数目。
半斤牛肉,一个煮鸡蛋,两个肉夹馍,半葫芦酒。
他吃了鸡蛋和两个肉夹馍,喝了一半的酒。剩下的,重新包了起来背在身上。
李南阳抬头看了看洞口,他不想高声呼救。
这几日,通过对附近村落的的走访,李南阳明白,在这个地方,没事能来到这个井口的人,除了疯子就是精神病。
一个疯子或者精神病,就算是来到了井边,并且恰好听到了他在井下微弱的呼喊声。李南阳也不指望他们能救他。
李南阳觉得,他们不往井里扔大石头和土坷垃蛋子就不错了。
他歇了一会儿,挥舞着长剑砍向洞壁上涌出来的火硫树(根)。
一剑剑下去,黄色的液体飞溅,被斩断的树根不断地掉落到大石头上。
砍了一个时辰后,他停了下来。
如果,把洞壁上挂着的火硫树那密集的根系,看作一个女子后脑壳上长着的长头发,那么,李南阳砍了半天,也只不过是把女子的头发给打薄了一些,并不能看到女子的头皮。当然,肯定是里头皮越来越近了。
李南阳凑近洞壁上砍剩下的火硫树,他觉得自己的脸上感受到了风带来的凉意。这凉意比刚才更加浓厚。
风越来越多了。
“哈哈”。
李南阳笑了起来。
他继续挥舞长剑砍向火硫树。
半个时辰后,“砰嘁”一声。
长剑砍到了石壁上。
李南阳向四周掰了掰剩下的火硫树,一个半人大小的洞口露了出来。
他轻轻向里望了望,漆黑一片。
他听到了洞里一些呼呼的风声。
他不知道,这个洞里有什么。
两害相较取其轻。
李南阳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火把爬了进去。
当他在洞里爬了一小会儿,如果站在大石头上往洞里看,已经看不到他的屁股蛋子和火把的光芒了。
他放在洞口大石头上的那支火把的火焰也越来越小。
这时,一块洞壁上的青苔裂开来,一条地龙身子一扭曲,弹向了空中。它可能想跳向下面的水里。
忽地,一团黑色的影子一下子把这条地龙给活吞了,没有发出任何的一点儿的声响。
在火把光将要熄灭之时,那一大团东西忽地在黑暗里震颤了几下,像是在打喷嚏或是呕吐。
“噗通”。
一团绳子掉落到水里了。
那绳子上满是红色的黏液,正是李南阳那半条不知道被什么给弄断了的绳子。
当大石头上的火把熄灭后,洞里又是漆黑一片了。
黑暗中,亮起了两个碗口大小,血红血红的,椭圆形的东西。似是暗夜里的两盏飘忽的红灯笼。
一眨一眨的,又像是一双眼睛。
什么样的东西,会长着这样一双血红的大眼睛呢?
这双眼睛一样的东西慢慢靠近了李南阳爬进去的洞口,忽地又离开了,好像对洞口的火硫树有所忌惮。
这个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东西一出现,青苔底下的地龙们都缩紧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也许,刚才它就一直隐藏在黑暗深处,看着林南阳的一举一动。
那么,它为什么没有对李南阳发动攻击而只是咬断了他的绳子呢?
那两个血红的东西眨了几下,也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黑暗。
潮湿。
无尽的死亡的气息。
还有,地龙偶尔在青苔地下爬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