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余初墨。”陆竟轩慢慢地说,“但是故事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他,而是一对一起成长的校园情侣,你和我,微微,我们是同学,我们在校园里一见钟情,那时候我并没有留意过,你有一个叫沈缃的闺蜜。
毕业之后,我们开始创业,创业有多难,你不记得就不要再记得了,那时候我们算计每一分钱怎么花,你兼职,挣了钱给我买西装,我们每天都加班,下班都很长的路回家,那时候月亮很圆,星星很亮的。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还记得。
后来我们拿到了投资,A轮,B轮,然后在谈新一轮风投的时候,移动硬盘里出现了乱码,你不得不回公司取数据,然后意外发生了,有人打昏了你,不,更准确地说,是往你身体里注入了病毒。
这种罕见的病毒,如果不是你体质特殊,当场就死了。
你没有死,你挣扎着出去求救,然后这位余先生救了你,你失去了记忆,他不知道你是谁,他一直看护你,送你进医院,为了支撑你的治疗,他不得不身兼数职,直到筋疲力尽病倒。
他进了医院里。
那时候我以为、以为……我以为你背叛了我,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了一个人的帮助,微微,你要不要猜一猜,她是谁?”
“她——”
“她就再这里。沈缃,你不要以为你穿身丧服,戴个面纱,我就认不出你来。”陆竟轩的目光平静得出奇,但是落在沈缃身上,竟然像利剑一样让她感受到了疼痛。
“你认出我来又怎么样?你敢说当初追杀余初墨和顾微微的不是你?”
“是我。”陆竟轩脸上一点神色都不变,他像是完全听不到底下嗡嗡嗡的议论声,他说,“我还请了当初在医院里看护余先生的几位护士出席了我的婚礼,虽然他们只是收了你的钱,多了几句嘴,然后在他逃出医院里的时候开了方便之门——我不是法律,我没法治他们的罪,但是我能让他们在这里说出真相。”
沈缃开始慌了起来——她从精神病医院里逃出来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会有这一招。
她以为他只是知道他买通人给顾微微注射病毒——该死!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她开始想要逃,但是偏偏就有几个人,像是有意无意,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们的目光都很冷。
沈缃觉得自己身上也开始发冷。
“……是的,是沈小姐给了我们钱,不多,三千块。”
“我拿了五千块。”又一个护士站起来,“我、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只是……那时候余先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病得很重。”一个护士低下了头,“他是个好人,但是我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委——”
“是我告诉他,说、说陆先生要截、截顾小姐的肢……我以为余先生不会信的,谁会信这么荒唐的事呢……”护士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原本应该是不信的,但是可能……可能余先生长期住院,心气郁结,所以很容易、很容易走极端……他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他以为这样可以救、救顾小姐,他知道顾小姐为了他吃了很多苦头。”
“顾小姐那时候对余先生是很好的,她起初每天都来,给他带好吃的,陪他说笑话,照顾他,一直到——”
“一直到听说没钱了,才、才——”
几个护士一个接一个地说,说的话拼凑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很轻易就能想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顾微微当然也能想清楚,她脸上挂满了泪珠。
但是她的背脊越挺越直了:是的,不像那个女人挑拨的那样,不像她想的那样,或者说,不像她怕的那样,当所有的面纱都被扯开,她的丈夫,她的枕边人,没有毁容,也不是十恶不赦。
“我是有错,我罪不至死,”陆竟轩转脸向顾微微,“上帝在这里,但是能审判我的只有你,微微,如果你恨我,我愿意用一辈子来赎罪;如果你还爱我,那么我就是用一辈子来弥补——”
底下观礼人群轰然:“陆总狡猾!”
“就是无论新娘子怎么选,这一辈子,都是陆总的了!”
但是陆竟轩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多看一眼一身黑的沈缃,这个和他纠缠了有近十年的女人——至少在她心里,是为他付出过十年。
他一眼都没有看她。
沈缃只觉得自己心里有千条万条毒蛇在噬咬,嘶嘶地吐出毒汁来。
然后她听见顾微微的声音,她说:“我愿意爱你,用一辈子。”虽然她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虽然到现在,她最多能够想起有人在火光中对她说:“快走!”——可是那之后,还有人用刀割断了她手上的绳子,他说的同样也是那两个字:“快走!”然后鲜血漫过了她的记忆。
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但是她知道是他。
她将手放在他的手里,从此刻起,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