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皇03
第二天,楚梁坐在柔软舒适的雪绒躺椅里,捧着书再看。
这是一本杂记,记录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神话传说,故事情节总是出乎楚梁的意料,引人入胜。
原本随手一翻的,现在楚梁爱不释手,没事就抱着书打发时间。
正看着,卷耳就走进来禀报,“公主,陛下在外面。”
身为皇帝,要见自己的女儿,竟然还要等在外面、要禀报,就算是社会主义下长大的楚梁都觉得这荒唐至极。
原身对皇帝打破与自己母后的誓言,纳新人入宫,这种渣男行为极其厌恶,心里怨恨皇帝对母后的背叛,所以就不许皇帝出现在自己眼前,如果要来就要禀报,得到自己允许了才可以来“玉琼天”。
这般无法无天的行为,也就被皇帝碰上天的长公主敢为。
听见是皇帝,楚梁抬眸。
卷耳继续道:“后面还跟着十三王子。”
放下书,楚梁站起来,“让他们在凉亭里等。”
“是。”卷耳福身出去。
这么多天,终于要和疯子皇帝正面杠上了,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那可是眨眼挥手就可以砍下几百个人头的封建王朝的皇帝,楚梁这样的小百姓,害怕自己被真龙天子的龙威吓到,当场漏尿崩了人设就不好了。
“宿主加油,你可以的!”系统在脑子为楚梁加油打气,“反正你死过一次了,再死多几次也没差。”
“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楚梁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一鼓作气走了出去。
凉亭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玉树临风,小的,看不见,被挡在大的身后,只有一个一脚露出来。
楚梁在凉亭外远一步的地方停下,仰着头看着这个原身的父亲,心里有点惊讶对方的面容,竟然是个混血。
对方一身玄色暗金龙服,头上一顶同色冕旒,垂在耳边的墨发有点卷,五官精致,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阴戾,一双翠绿覆着寒冰的眼眸,看见楚梁的身影,瞬间绽开烨烨青翠,如冬雪初融春回大地万物生长。
“夭夭。”皇帝看见自己许久未见思念不已的小仙女,喜笑颜开,眉眼间的阴戾被眼眸里的翠绿涤荡,只余下无边的温柔和疼爱。
楚梁没搭话,瞅着对方。
皇帝对楚梁的无视一点都不生气,笑容不变,把身后的小孩拉出来,献宝似的对楚梁说:“夭夭我把小十三带过来了,你看他现在像不像龙越的王子?”神情像一个求赞扬的小孩。
楚梁瞅了瞅小孩,经过皇帝的手,果然就是不一样。
小孩洗掉了一身的污垢,换上了一件和皇帝一样颜色的衣服,小脸也不像昨天那样黑乎乎的,露出精致的眉眼,和皇帝十分相似,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看样子就知道这是皇帝的亲骨肉。
原身虽然也是皇帝的亲女儿,但长相不像皇帝,而是像皇后。如果说小孩是皇帝陛下的小翻版,那么原身就是皇后的缩小版。
小孩被皇帝捉住手,眼睛看着楚梁,里面还是和昨天一样的尖锐,充满恨意和防备。
“像什么像,本来就是。”楚梁隔空和皇帝对话。
“嗯嗯,夭夭说什么就是什么。”皇帝说着就要走下来,被楚梁用白玉枝挡住去路。
原身和皇帝怼上,手里总拿着白玉枝,为的是不让对方近身。
“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作甚。”楚梁手里白玉枝往前戳了几下。
皇帝一脸幽怨,委屈的语气和系统有一拼,“父皇想你,夭夭却不想父皇,父皇好可怜的。”
“可怜什么?不是有那么多美人陪父皇么?”楚梁手里的白玉枝不收。
“那些人怎么可以比的上夭夭,夭夭不要说那些人,脏了你的嘴。”皇帝垂着眼眸,精致的眉眼挂着落寞,惹人怜爱,“父皇心里只记挂着夭夭,夭夭却念着别人,父皇可怜的心都碎成几瓣了。”说着,还西子状地捧着胸口,用湿润的眸子瞅着楚梁,翠绿的眼角水光流潋,宛若被春雨弄碎的湖面。
楚梁心里中了一箭,脸上却莫得感情,“他留下,你可以走了。”
“凭什么?”皇帝不服气了,“怎么他就可以留下,却要赶我走?难道夭夭和他还比父皇熟络么?”皇帝说着,神情似要哭出来,声音哽咽。
楚梁心里又中了一箭,脸上神情却更加冷漠,寒着声音对皇帝说:“滚,不然以后别想见我。”
听着这般狠心的话,皇帝的身影晃了晃,翠绿的眼眸泛着水光,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竟然这般伤害自己,粉色的唇色淡去,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在楚梁冰冷的视线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掩着脸,哭着跑了。
与楚梁擦肩而过时,抬手在楚梁的脸捏了捏,身影远去,落下一句话,“父皇明天再来见你。”
楚梁反手,戳出去的白玉枝没能勾住远去的玄色身影。
转过头,楚梁瞅着亭子里的那个小的,白玉枝一收,抬脚走上去。
小十三双眼盯着楚梁的动作,全身绷紧,极度防备着眼前的陌生人。
楚梁一步步走过去,小十三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就在楚梁要走到面前的时候,突然,小十三往前一冲,一把推倒楚梁,向着大门逃跑。
倒在瞬间出手的樛木的身上时,楚梁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就听到小十三的尖叫。
眼见小十三逃出去,卷耳把路边站着不动宫女推出去,压住慌不择路的小十三,小十三被人重重压倒,正面撞在地上,痛的尖叫出声。
“公主?”火光电石间,会武功的樛木瞬间出手,拉住被推倒的楚梁,低头关心道。
回过神,楚梁从樛木怀里站起来,“我没事。”
关雎指挥着宫女抓住小十三,等着楚梁发落。
楚梁站在亭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被抓住四肢动弹不得的小孩,嘴边扯出一丝冷笑。
“给我狠狠打他!”
宫女领命,按住小十三就打。
最后,小十三的身体扛不动,晕了过去。
卷耳探了探小孩的闭息,转身垂头问楚梁:“公主晕过去了,还要继续么?”
楚梁沉着一张脸,脸色黑如墨。
一开始,楚梁根本没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后果,她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不知轻重的熊孩子,她可是差点被他推倒的,谁知道他这么倔的,明明就是个撒个娇完事的事,偏偏要搞到见血晕倒,果然是疯子皇帝的儿子,和他老子一样癫。
“继什么续,要打死当花肥么,扔回去,脏死了。”
楚梁把手里的白玉枝扔到地上,转头回自己的房间。
现在好了,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系统感知到楚梁臭过米田共的脸,把自己缩得更小了,就害怕被迁怒。
憋着一股气,楚梁躺在雪绒躺椅上,心里堵塞,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心中的郁闷。
在本来的世界,楚梁还能用手机打游戏,或者看小说,沉迷于虚拟世界,穿到这个屁也没有的古代,楚梁啥也干不了。
关雎她们站在一边,不敢出声,房间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枕着柔软的雪绒,楚梁气着气着,睡意就上头了,眼睛一闭,再睁开时,阳光西斜到房间的墙根下,转眼已经傍晚。
睡了一觉,心口的那股郁气消散不小,楚梁摸摸扁平的肚子,让哥覃传晚膳。
华灯初上,璀璨的烛光下,色香俱全的饭菜引人垂涎。
楚梁拿着玉筷子翻了翻,却没啥胃口,眼前总是浮现那个渗出血丝的白PP,真是吃嘛嘛不香。
抬手让哥覃把饭菜撤下去,楚梁坐在窗前,看着挂在天空上的月牙有点发呆,不知道要干嘛,“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愁绪忽然就漫上心头,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
见自家宿主望月神伤,系统忍不住出声安慰:“宿主,如果你心不安的话,可以去看看他的啊。”
“看个屁!”楚梁撑着脑袋,咬牙切齿,“脾气这儿臭的小孩子,一点都不可爱,我才不喜欢!”
“你不喜欢也改变不了他就是攻略目标的事实的。”系统实话实说。
“其实他挺可怜的,生下来,妈就死了,爸也不疼,被丢在冷宫里没人管,我估计如果不是宿主之前让人丢他到皇帝面前,皇帝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又这个儿子。”系统尽量开导楚梁,“宿主稍微对他好一点的话,他可能就对宿舍感恩戴德了。”
“呵,我要他的感恩戴德干什么?当饭吃吗?”楚梁嗤笑。
“这个……”系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你可以换个角度,就当做作为攻略他,欺骗他的补偿?”
楚梁没接话,转头看着进来的哥覃。
哥覃双手捧着一个玉盘,上面放着一个玉碗,装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一进来,楚梁就闻到苦味。
“公主,”哥覃把药捧到楚梁跟前,“该喝药了。”
楚梁垂头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浓烈的苦药味直冲鼻膜,眉头蹙起,那苦味里面隐约带着一丝腥味。
“姐妹,这里面有血吧?”楚梁在脑子里问系统。
“是的呢,宿主。”系统的声音不知为何有点欢快,“不过宿主不用担心,药是用大火熬出来的,是经过高温杀毒的,就算有血也不会带有病毒什么的。”
楚梁“呵呵”一声,所以特意加上血有个卵用?
原主之前的急病虽然好了,但身体虚弱,需要喝药调养,这样黑乎乎的药,七天喝一碗。原本是应该每天喝一次,但就连是皇帝也应付不起这样的药材消耗,可见这药有多金贵难求,最后只能是每七天喝一次。
第一次当哥覃把这黑乎乎的药端到原主面前,原主二话不说一挥手就打碎了碗,死都不喝。直到皇帝亲自捧着药,跪在地上,求。
一身玄衣的皇帝,披着长发,捧着药,跪在七岁的原主床前,用悲怆的声音求原主:“夭夭这是要父皇的命么?”
原主坐在床上,看着跪在面前的皇帝,看见那双在母后面前总是翠绿如初春的眼眸,如今却如破碎的琉璃,盛满了悲伤。
皇帝和原主就这般对视良久,两个人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原主捧起那碗药,一口一口地喝掉。苦涩的药味让舌头都麻痹,却掩盖不了里面的那丝腥味。
看着原主把药喝完,皇帝陛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掌心里是一颗雪一样的糖,声音温柔,“夭夭真乖,这是父皇给夭夭的奖励。”
原主伸手拿过那颗糖,垂下眼眸,尽量忽视对方手腕上染血的绷带。
白色的糖融化在嘴里,蔓延开丝丝的甜味,原主却哭了出来,粉色的眼眸里落下滴滴晶莹的泪珠。
皇帝用指尖捧着那些泪珠,轻声哄着说:“别哭,我的夭夭,别哭,你一哭,父皇的心都要碎了。”
温柔的声音传入耳朵,原主却哭得更加伤心,扑到皇帝的怀里,嚎啕大哭。
她不懂,为什么世界会这么无常,原以为会是一辈的幸福,却在一朝之间分崩离析,一切发生得那般猝不及防,叫人没有任何的防备。
快乐不再,唯有悲伤永恒。
只是原主七岁是领悟的道理,是被世界用最残忍地方式教会的道理。
皇帝陛下看着床上犹有泪痕的睡颜,神色温柔,为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然后站起来,起来的一瞬间身形晃了晃,却摆手拒绝了旁边宫女的搀扶,自己走出房间,对守候在外面的贴身太监道:“把人带出留仙宫。”
从那天开始,只专宠已逝皇后的皇帝陛下开始临幸留仙宫里的美人,开始封妃子生王子。
既然你不喜欢我这么做,我便换个方式,只求你不要再悲伤流泪。
“公主?”哥覃的声音使楚梁从回忆里回神。
楚梁双手捧起那碗药,沉甸甸的。
“姐妹,你有没有屏蔽味觉的功能的啊?我很怕苦的。”楚梁看着那黑乎乎的颜色就害怕,在脑子里和系统沟通。
“亲,没有的呢。”系统道,“不过我已经把宿舍的建议反馈给上级,以后或许会有。”
“呵呵。”楚梁是脑子秀逗的才会相信官方这种鬼话辞,所有的“以后”都是空头支票,比渣男的承诺都不如。
感情深,一口闷。
楚梁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一鼓作气,“咕噜噜”地把药喝完之后,发现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被苦味苦得都失去了知觉。
哥覃把白色的糖递到楚梁面前,楚梁含在嘴里,才好受一点。
被那黑乎乎的药一哭,楚梁什么离愁别绪都没有了,只觉得刚刚的一碗药消耗掉了身体里所有的能量,身体疲倦,眼皮沉重,在关雎的搀扶下简单梳洗一番,就上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