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干巴巴的看着冷,半天说不出话来。身为大权在握的皇上,九五之尊,又有谁敢如此说话?
这些年,自从安平王死后,他也懊恼过,一直在反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说,安平王大权在握,民心所向,他的威望都超越了朕,难道不该杀吗?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朕也是被逼无奈。当年安平王威望甚高,军民所向,在百姓的眼里只有安平王,没有朕。逍遥王造反,安平王却没有事先奏明朕,已经开始调动兵马。你们试想一下,倘若你们坐在朕的位置,你们就不害怕他造反吗?”
说到这,他苦笑了一下:“当朕收到奏折的时候,安平王已经将大半兵马调去平叛,而朕却什么也不知道。即使安平王不会造反,可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朕能安心么?”
“狡辩。”青青怒不可遏,随即斥道:“当年我爹几次辞官要求归隐,你都不肯。倘若你是一个明君,又岂会担心我爹造反?我爹一心为了朝廷,为了百姓,而你却对我爹赶尽杀绝。如今,你还强词夺理。倘若没有我爹几次平叛,试问你能坐稳皇帝宝座吗?”
皇上沉默不语,脸上渐渐流露出惭愧的神色。
青青又说:“这些年来,你沉迷酒色听信谗言,亲佞臣远贤臣,整个朝廷上下奸臣当道。倘若你是个明君,蒙古人又怎么敢侵犯大宋?”
堂堂九五之尊,却被一介草民数落,这让皇上很难堪。忽然,他一拍龙案:“够了。朕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岂容你这般数落不是?”
青青怒目圆瞪:“你虽是一国之君,可你却不是一个明君。当年太祖还能杯酒释兵权,你不学宋太祖,却学了宋高宗。高宗杀了岳飞,你却杀了我爹,你就是一个昏君。”
皇上被青青骂的满脸铁青,可却哑口无言接不上话来。在处理安平王一事上面,他承认自己错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不只一次问过自己最亲信的公公,杀了安平王是不是朕错了?
青青又道:“难道你就不应该昭告天下安平王真正的死因,为铁胆、何天傲二人沉冤昭雪吗?你难道不该下罪己诏吗?”
“什么?”皇上满脸诧异,瞪着眼睛看着青青说:“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曾想过一但让天下人知道安平王是朕赐死的,天下人会怎么想?”
话音刚落,皇上又说:“朕可以向你道歉,甚至是下罪己诏都不难。可是,安平王的真正死因,绝对不可以昭告天下。至于铁胆、何天傲朕也不能为他们平反。倘若平反,责任谁来承担?”
冷心里很清楚,安平王深得民心,虽然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可他的死一但公告天下真相,难保不引起哗变。如今蒙古人入侵,倘若这个时候再出现什么内乱,那可就麻烦了。
可是,铁胆、何天傲却是冤死的,还提皇上顶了骂名,这个得平反。
冷说:“皇上,他们二人蒙冤三十多年,遭受天下人唾骂,难道就不该平反吗?皇上大可以下一道诏书,就说当年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他们也是被陷害,而凶手已经被抓,随便捏造一个名字处死就行了。”
皇上沉默了半晌,点头道:“好吧。就依你们。”
青青正要说话,冷见她神色异常,忙对青青说:“事已至此,差不多可以了。”
青青沉默了一下,想想也是。父亲的死一但让天下人知道了真相,指不定会有人借机造反。到时,天下大乱,自己可就成了罪人了。
既然皇上愿意认错,也愿意下罪己诏,她也就不再追究了。
......
景定五年,八月初九,皇上下了罪己诏。在诏书当中为铁胆、何天傲二人平反,追封他们官爵,但并未提及安平王的死,只是对于安平王死后,没有照顾好他的后人深表痛心,如今蒙古人不断侵扰边疆,已经突破了重重防守正要大举南下,朕对此深表痛心,对不起天下百姓。
罪己诏一下,皇上深得民心,百姓们都说这是个好皇帝,敢于承认自己的过错。
此时的青青和冷,却来到了安平王陵墓前祭拜先父,烧着纸钱,哭诉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换来了皇上的一句道歉,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只可惜,爹的死始终不能公告天下。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安平王的墓前,那气势宏伟的陵墓,修建的非常壮观,占地面积极广,一旁的柱子上也是雕梁画栋。
墓的两旁过道上还树立了不少石像士兵站立两旁,坟墓的最顶端是安平王骑白马奔腾的石像,披风迎风招展,手中的“龙头湛金枪”虎虎生威。
当冷看见那杆湛金枪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假的,竟是一杆真的兵器。想不到皇上把安平王战场杀敌的兵器,作为了石像手中的兵器。
他手肘撞击了一下青青:“你看那石像手中的兵器。”
青青抬头仰望屹立在半空中的石像,高大威猛,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前方,胯下的白马神采飞扬,手中的“龙头湛金枪”横握着,似乎正在冲锋杀敌。
那湛金枪在阳光的照耀下依然闪闪发亮,上面丝毫看不到半点锈迹。青青心里一惊:“那不是父亲生前使用的兵器龙头湛金枪么?”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不错,那的确是安平王的龙头湛金枪。”
冷和青青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原来是守陵官在说话,他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冷很好奇:“那兵器长年累月风吹雨打,为何没有生锈?”
守陵官咧嘴一笑:“二位有所不知,那龙头湛金枪皇上非常看重,要求下官每天擦拭一遍,再以桐油擦在枪身上面,以此防止生锈。”
冷抬头看了一眼那奔腾的石像,距离地面很高。不禁问道:“那安平王石像至少有三四丈高,你又是如何上去擦拭的?”
守陵官解释道:“皇上特地命能工巧匠打造了一架可以滑动的天梯,下官只需将天梯推过来,然后顺着天梯爬上去便可轻而易举的擦拭。”
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青青不禁问道:“我父亲葬在此地,这些年可有人来祭拜过?”
守陵官说:“有。每年安平王的忌日,皇上都会率领百官前来祭拜。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百姓也会不约而同的前来祭拜。当然,也有不少江湖中人前来祭拜。”
青青再次问道:“可曾有两位三十五六岁的公子前来祭拜过?”
实际上,她是想打听一下两位兄长的下落。她相信,只要两位哥哥没有遭到皇上的毒手,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来祭拜父亲的。
守陵官沉思了片刻:“姑娘说的人下官倒是不曾注意过。毕竟每年清明、以及安平王的忌日,来此祭拜的人还是挺多的。除此之外,隔三差五也有许多江湖中人前来。不过,在众多祭拜者当中,有两个人行为十分诡异。”
不等青青说话,冷迫不及待的追问:“哪两个人?他们长什么样?”
守陵官说:“一个戴着半边铁面具,腰间挂着宝剑,手中拿着一杆银枪,身上缠着铁链。”
冷大吃一惊:“‘铁面判官’忠子木,大人,另外一个人长什么样?”
守陵官说:“另一个三十五六岁,年龄跟这位姑娘说的差不多。他一身白衣打扮,气宇轩昂,每年都会跟那位戴着面具的人一同前来。而且,他们并不怎么说话,祭拜完就走,恍惚彼此不认识一样。可是,他们每年都会同一天来,而且是先后来这。”
“哪一天?”冷和青青异口同声追问了起来。此刻,他们怀疑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忠、李国。
守陵官说:“每年的安平王忌日,以及清明都会来。”
冷和青青向守陵官道了声谢,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再过一个月便是安平王的忌日,那么那两个人肯定会来。他们打算到时候来此守候他们,一定要弄清楚他们与安平王的关系。
两个人离开陵墓,走在回第一楼的路上。青青问道:“舅舅,你刚刚说那个人是‘铁面判官’忠子木,莫非你见过他?”
于是,冷便把当初忠子木要抓他的事说了一遍。而且,两个人约定了五年后来一次比武,倘若输了就跟他回去销案。
青青点了下头:“看来,这个忠子木当初是有意让舅舅了。要不然,舅舅是赢不了他的。”
“没错。他当时要不是手下留情,我就会死在他的枪下。”冷轻点了下头,对于当年与“铁面判官”忠子木树林中的那场比试依然记忆犹新。
忽然,青青细眉一拧,嘴里念念叨叨:“忠子木...忠子木,木子李,李忠。”顿时心里一惊,眼前一亮:“舅舅,这个忠子木会不会就是李忠?”
“李忠?”冷皱了下眉,凝视着青青。
青青解释道:“你想想,‘木’字加‘子’字正好就是个‘李’字,而他却叫忠子木,我大哥不就是叫李忠么。他会不会是把姓字拆开,然后颠倒名字呢?”
冷皱了皱眉,默念了起来:“李忠...忠子木,难道,他真的就是李忠?”
青青神采飞扬了起来:“我相信他就是,肯定错不了。忠子木就是李忠,要不然没办法解释他每年都会在我父亲的忌日和清明前去祭拜。”
冷若有所思了起来:“倘若忠子木就是李忠的话,那李国会改成什么名字?”
青青沉思了片刻:“舅舅,武林当中三十五六岁的人当中,有哪些人?刚刚守陵官不是说了么,那个人一身白衣打扮,气宇轩昂。”
冷在脑海中思考着江湖中有名气的人物,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谁符合。他说:“就我知道的人当中,也就只有顾六郎了。可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根本就不是。其次就是苏青云,可他也就三十来岁,年龄也不符合。白玉龙就更不符合了,他也三十来岁。”
话音刚落,冷又想起了几个人来:“等等,武当派张三丰座下的几个徒弟就很符合。李道宗、王道宗、张清修、李静修、邱元靖这几人就非常符合。”
青青分析道:“倘若忠子木就是李忠的话,那二哥也不可能改掉自己的姓名,这些人当中就只有李道宗、李静修有可能了。可是,爹和三娘的武功那么高强,二哥又怎么可能拜张三丰为师呢?更何况,当年我外公也想让二哥当邪王,可二哥不愿意,从此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