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日月如梭。
小凤霞长成了大凤霞,到了能参加贡举的年纪,私塾先生经常以凤霞一目三行为耀,常在人前夸奖。
凤霞信心满满前去应试。中间虽有小波折,但都是考生经常能碰到的情况,人之常情暂按下不表。
到放榜之日,凤霞位列保州第五十二名,即通过了“解试”,成为贡生,也称作举子。依例可去蒙古京师大都应试(对照),但凤霞心系宋室,暗暗下定决心要去南宋京师临安府参与“省试”。便说与家人,一家人自是反对,奈何凤霞去意已决,众人拗不过。但因一路上兵荒马乱,其年纪又较其他考生为小,一家人极为忧虑。
一日,卢冯氏带凤霞去到纯阳观祈福。说起纯阳观,因卢冯氏未孕之时,澄九道长断言必是有孕且是男孩,令卢家极为叹服,卢冯氏便在凤霞五岁那年的冬季带凤霞来观中还愿,待行礼毕,澄九道长拿出一个桔子给凤霞,让凤霞吃下,顿觉腹中温暖,不惧来时冬日风寒。
此次祈福,亦见澄九道长,礼毕。澄九道长将凤霞拉到一旁说道:“是不是每次到观中来都感觉后背发麻、头晕脑胀,浑身不自在呀?”
凤霞答是。
澄九道长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天上半月查一次岗,人间正好是十五年。但有偷跑下界的童子,一十五岁前必定要回去复命,即使不是偷跑下界,亦有牵连。凤霞当谨记:无论遇何难处,都要像迈这门槛一般,一跃而过,不可畏难;亦当好自珍重,不可率性而为,忘却宏愿。”
凤霞不解其中道理,便低头拜谢。澄九道长还礼毕,凤霞便随母攸然返家。这一年,凤霞十五岁(西元1271年)。
归家后,凤霞每日勤于教习,闲暇时尤爱读《孙子兵法》、《三略》、《史记》等书籍,常常画地为山川河泽、折木择石为冲阵兵将,以演肃杀之阵。
有时心中也会感念父母不易,去到田间劳作,却被父母以学业为由劝回,每每如是。
忽一日,卢生夜起,但见月下,凤霞窗上有青龙行云,大骇,青龙见有人,驾云杀来,两相遭遇之时,青龙忽而不见。卢生怪之。
天明,卢生来到凤霞室内,拍醒凤霞,说起昨日怪事,凤霞不解其意,卢生以自己眼花,又不忍耽误凤霞学业,堪堪退去。
却说凤霞从这一年始,不知自何时起,耳中常常有细声不断,又在蹲下再起时眼冒花星,是耳鸣眼花的症状;再有私塾里早熟的男孩子们已经开始经常谈起男女春事,心下泯然,分身乏术,记性大不如前。
贡生依例须于当年冬季到京师集合,以便来年春时参加“省试”。
凤霞收拾好行装,便辞别家人,与两个同乡同去临安。临行前,免不得双亲长吁短叹、以泪洗面,又与亲朋故友一一道别。
卢生为凤霞路上无忧,已是倾家荡产。
凤霞自幼心性纯良,路途中增长不少见闻,因久居家中,很多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免不得独自外出时被人骗得钱财。
又在沿途城市,尤其是襄阳、樊城一带见识蒙古大军的烧杀掳掠,心中难免愤恨不平。
沿途的一些深山密林之地,传言会有匪徒出没,常常劫掠过路游客,但所幸一路平安无事。
待到京师,三人顿觉进入另一番天地,这里没有兵荒马乱,没有饿殍满地,举目皆是达官贵人、锦衣玉食、市井繁华、行人如梭。
凤霞与另两位同乡暂时在一家客栈安顿下,三人同住一室,一来彼此有个照应,二来能减轻负担。
安顿好,三人便结伴畅游临安府,真个是: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话说,两个同乡颇有头脑,得知城内蟋蟀最贵,便使起自幼在乡下捉虫的技艺,不断出城捉蛐蛐来换钱,这种日常生活积累的经验,派上了大用场,不久便攒下不少银两,每日饭食也是渐渐有了大变样。
凤霞也跟着去了几次,只是从小很少下地,不识鸟虫习性,横竖是逮不住蛐蛐,还弄得一身污泥,自此便不再出城,一心粗读在太学外偶得的《黄石公略》。
只是,初脱樊笼的鸟儿怎能不欢呼雀跃,平时凤霞往往跑去听人唱花鼓、讲评书,日子也过得好生快活。
随着岁月的推进,囊中羞涩的现实开始折磨着这个少年,因碍于脸面,又不好向同乡开口,便时时跑到施粥的道观寺庙去蹭饭。
蹭完饭便跑到太学外听来往人谈古论今,偶尔也加入谈论,只是碍于学识有差,时时显得强词夺理。
南宋咸淳八年(西元1272年)春,南宋京城临安举行“省试”,凤霞以最后一名的名次得以参加“殿试”。
殿试之时,试策以“题故华夏美章”为题,凤霞以往日见闻为恸,洋洋洒洒写成千字策论,不想见识短浅,又有考官以考生不得罔议朝政为由,大笔一挥,凤霞名落孙山之后。
落榜之后,三人在客栈商议,此时战时正急,北归必然有险,京师虽不是故乡,但繁华热闹,可寻生计处颇多。便由他二人寻到城郊一处民宅,租降下来。
二人白天做些茶馆的生计,说是茶馆,只是在门外大树下摆几张小桌子,再配几个长凳,挂个幌子,便是茶馆。晚上循着最亮的叫声,去捉些蛐蛐回来,贴补家用。
一日清晨,凤霞初醒,便看见刘姓同乡正欲举枕砸向自己,忙问缘由,原来是刘生乍一睁眼,便见一条青龙在头顶窗边盘旋,见有人醒来,便飞扑而去,刘生躲避不及,忙举枕要打。悠忽,青龙不见,凤霞悠悠醒来。三人便道刘生亦是眼花,遂不以为意。
却说,凤霞心中不喜这等营生,只喜听南来北往的客商谈些奇闻轶事,便去到城中最大的茶楼做些端茶递水的差事,以度时日,晚上便睡在茶楼,由是三人见面日少。
一日凤霞得半日休假,便跑到太学外游荡,不巧遇到一个黑衣老者,老者端详凤霞多时,问清凤霞姓名、宿处,便匆匆而去。
数日后,几名军校来到茶楼,喊了声:“卢凤霞”
凤霞赶忙应承,几人问了姓名、籍贯,由两人一人一只手拉住,便拉上一辆车,扬长而去。
凤霞不知所犯何罪,便有意问询,领头军校只淡淡看了一眼,便说道:“闭嘴”。再无他话。
凤霞心下骇然,不敢再问,但见一小校拿出一块黑布,挪过来坐定,便蒙在了凤霞眼上。
马车跑得很急,但听车夫大喊:“让开、让开、都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