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也都能明白这个意思,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连林平教授也没说什么。
宋若是基地的老人了,是出了名的严谨。虽然她的嫌疑也很大,但是比起宋若,他们更愿意怀疑年少的田思意。
最后还是何老打破了安静,“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小田你还不知道呢吧,阳城的病毒爆发速度太快了,军事力量一时也无法控制,很快就会危及到整个阳城。基地工作人员要先带着资料撤离去帝都,你这段时间就先跟着淮阳吧”
田思意点了点头,他在阳城没有什么牵挂,所以对离开也没什么可迟疑的。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生活非常不真实。丧尸危机的世界突然就直接套了上来,而他正好就在疑似病毒源头的地方。接下来该怎么样呢?找到泄露研究、改造病毒的人,还有……研究疫苗吗?
那个何老把他留在江教授应该是为了方便监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嫌疑还没有解除,但他也不愿去怀疑宋指导。那个看似严厉但一直让他很尊敬的女人,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吗?
这真是让人恼火,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接近偶像的机会,自己居然变成了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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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白还在睡觉。
刚刚结束疯狂的赶稿周末,白木因为身心俱疲难得的没有熬夜,刚躺下就睡着了。
小区微弱的路灯光透过忘记拉窗帘的窗户照亮了这个小小公寓的一部分,把屋子分为了明暗两个部分。
靠近窗户的那面墙上放着一个多层的书柜。里面摆满了中外不同作家的悬疑和科幻书籍,其中最低两排摆着同一个作家每本书的不同印刷版本,里面甚至还有两本明显的盗版书。除了这两层的书看起来都非常的新,其他的书都好像被拥有者翻过许多遍了,有些书的书脊都有些烂了。
书架的旁边是一个不大的书桌。书桌上毫无章法的摆着一些可乐罐、饼干盒、碎纸片。在这堆杂物的中间,一本普通的无聊杂志随意的摊开在一旁,杂志翻开的那一页是一篇小小的文章,仿佛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家伙正在杞人忧天。
“物种锐减,全球变暖,资源缺乏,气候变化。众多的灾难一一出现,重重地压在全人类心头。这么多可以导致毁灭的威胁同时悬在了人了头顶,是否……”
这篇无趣文章的剩余部分被一台正在充电的笔记本电脑压住了。忘了关上的屏蔽映着小区路灯的光,为画面增加了一小块亮斑。
书桌对面放着一个柔软舒适的沙发椅,一件有些皱的男士灰色薄外套搭在了椅子靠背上。
书桌的另一边摆着一个床头柜和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单人床。一个平放着的小闹钟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凌晨三点四十八分。
床上木白的脸正好位于房间光暗两个部分的分割线。睡颜安静的像草叶上晶莹的露滴。
如果木白能多说几句温柔漂亮的话,能够不总表现得那么冷漠疏离,他一定会是一个很受人欢迎的男生,起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单身了二十六年,就连男性朋友也很少。就算他有一天熬夜猝死在了这个小出租屋里,估计也没有人发现。
一支纯音乐突然响起来,流出的音符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舒缓声音越来越大,不同与木白平时极尽吵闹的闹铃声。十秒钟后,音量持续上升的曲子终于突破了可以叫醒木白的临界值。
木白被叫醒了,他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拍向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摸索着挂掉了电话,然后又把手缩回被窝里接着睡。
可是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打定了注意要终止木白的好眠,不屈不挠的打来了第二个电话,音乐又一次充盈了房间。
木白终于忍无可忍,把手机举到了脸前,睁开了酸涩的双眼。备注是——妈妈。
木白的困意消了一半,他已经有两年多没有收到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接,万一她是打错了呢,那多尴尬啊。他最好装成这个号码已经换主人了,或者干脆不接。
他的思绪还在犹豫,手指却已经擅作主张的按下了接听。
“喂,是木白吗?”
一个熟悉的中年女人的声音传过来,言语中带着一点焦急。
木白感觉自己此刻超乎想象的冷静,他顿了一下,把声音调节成彬彬有礼的冷漠。“喂,是我。有什么事吗?”
手机那头的女人因为他冷漠的语气安静了一些,但是保持着焦急,用很快的语速开始说了一段明显没经过语言组织的话。
“快离开阳城吧木白,幸好现在你们那还有信号。你爸爸昨天晚上收到了紧急消息,被叫去开紧急会议了。他刚才偷偷给我发了讯息,说阳城突发了一种行尸病毒,昨天夜里阳城除了江东区全都出现了大面积的丧尸群。现在阳城大部分区域都失联了。政府要派军队去控制,如果控制不了很可能要封闭阳城的。他说这是机密,要我告诉你,你快带东西离开阳城吧,趁着灾难扩大到江东区之前走吧,来首都吧……”
如果不是身下有耳机硌着后背造成的痛感,木白一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拍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头脑冷静下来。之前决裂的家人突然在凌晨调来通讯,还说阳城出现了丧尸?这简直是小说里的魔幻现实吧!
手机那边的女人没有管他的沉默,又焦急的问道“木白,你有车吗?”
沉默半天的木白终于从喉咙中挣扎出一个音节
“有。”
“那太好了,”手机那头的女人松了一口气,“快带着东西开车走吧,你爸要我告诉你两句话,尽量别靠近人多的地方,这种时候人心不可信;还有做决定之前好好想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木白感觉自己接受的信息全都被堵在了脑门上,没法同时录入大脑,他想了想,终于主动地开口了。他没有问为什么向来铁面无私的的父亲为什么会徇私枉法把机密透露出来,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自己住在阳城江东区,他只是问了一个看起来很傻的问题。
“这些都……是真的吗?”
女人没有察觉到他问话里的深意,但话语里带上来一点隐忍的哭腔,“当然是真的了傻孩子。凡事小心点,在灾难面前不用太讲究,要是商店什么的都没开门,你把门砸开就是了。总之要小心啊……”
木白的大脑一片混乱,她后面细碎的叮嘱白木一句都没怎么听清。他只是用目光来回的扫视着这间小小的蜗居,试图给他快要烧着的大脑主板降降温。等他回过神来,听到电话那头在说“好了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快点收拾东西走吧。”
木白说了一声“好。”就挂断了电话。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木白坐在床上,好像时间静止一样。一分钟,两分钟……木白终于找到一件可以做的事,他抓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何安是木白在阳城最熟悉的几个人之一了,与他有一些工作上的关系,而且何安就住在青雀区。
与木白的担心不同,何安的电话不是没人接,而是根本就不在服务区。木白又给他在阳城认识的几个人打了电话,无一例外,他们全都不在服务区。木白感觉自己好像被诅咒了一样。
木白想了想又拨通了治安局的报警电话,这回可以拨出去!木白用紧张出汗的手紧紧地攥着电话,焦急的等待着接通,同时在愚笨的组织着说辞,可是漫长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人接通。
木白又拨了一次,这一次木白的手机没信号了。
天边泛起微光,木白安静的坐在床上,他感觉事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让人难以接受,起码他现在看起来还很平静。其实他的潜意识一开始就知道手机里传来的消息是不会出错的。
木白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有时候看起来很感性,带着他一直以来给自己制造的悲剧色彩,孤独脆弱、渴望温暖,代入那个他给自己塑造的角色。可是真实的他总是莫名的感到与真实的世界有很大的隔阂。他很多时候在脑海里看自己,就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思考另一个人的人生一样。木白无法理解其他人的感情,甚至很多时候都不能察觉自己的感情,理智的令人害怕。
木白觉得按照人性的正常角度,他应该尽他所能的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周围的邻居,不应该就自己一个人逃跑,可是他脑子里都能想象到接下来的画面——被吵醒的人大声的骂他有病,然后嘲笑他。或者有人可能会信他,然后给他惹很多麻烦。他觉得这会是一件愚蠢的没有用的事情。
于是木白索性假装这个城市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开始安排他自己的行程。
木白搬了两趟才把需要的东西都运到车里,其实不用去商店,他的公寓里就经常备着需要闭关写稿好长时间的矿泉水和饼干面包。只是要面对未知的旅程,木白觉得他还需要一些东西。
东方的高楼上面逐变亮,接着即将消失的夜色,一辆黑色的小型车安静的驶出了还未苏醒的居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