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请君入瓮(二)
不是没有跟万三千亲吻过,只是,与那一夜的朦胧记忆不一样,他的吻也没有弄疼的她的唇,反倒是以一种陌生的方式,从唇角开始,一分一分地覆过来,而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固定了她细细的下巴,逼得她只能把视线从横梁之下移开。
舌,湿热顽劣。
若是明刀明抢地来,他这个小小奸商哪是她的对手?可用舌为武器……
她忙着抵挡他的捣乱,狼狈莫名,最惨的是一颗心怦然乱跳,既担心那名衙役的举动,又无法目睹。
推开他吧,怕曝露了藏身之地,反倒失了先机,不推开他吧,又……
反正左右都是乱七八糟!
只好,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横梁之下,而指间轻缠的软绞丝,这个时候也悄然地畜势待发。
听声辩位,她勉强是可以做的到的。
“哎呀,爷!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就当衙役绕行屏风之际,老鸨忽然惊惶失措地冲了过来,披红黛绿的身子挡住了衙役的视线。
“走开!”
“不行啦爷,奴家、奴家的闺房……你知道的嘛!”
“大爷我什么都不知道!”
“奴家好歹是女流之辈,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你是不是要负起责任,恩?”
叫人鸡皮疙瘩满身爬的奶声奶气,嗔得那粗眉粗眼的衙役直觉地后退了几步。
“负啥责任!”
“你知道的嘛,知道的嘛,还问人家,爷真是的……”
“走了,没什么好搜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么受不了那花痴老鸨,名衙役居然领了同伴便落荒而逃。
“爷,你还没有回答奴家,先别望着走嘛!”
关门声响起,脚步声终于远出了房间,久儿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手湿汗,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关头,还没有哪次这么紧张过。
瞪向眼前人,却见对方的脸渐渐移开,那越发腻红的唇,性感地吐出了不知道属于谁的气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的吧?”
瞪着那双仿佛在生气的眼,只觉得莫名的恼火:“你可知道,你的妇人之仁只会害死我们?”
“杀人只会把事情闹的更大。”
“即使把天闹出个洞来,那又怎样?我只要在我有生之年尽到了该尽的职责就行了!”
职责?
他没有说话,在心里深深地记住这个字眼。
而因为他的沉默,反倒使的气氛变得暧昧了起来。
那幽邃的黑眸中,带着复杂的什么,到底是认同了她的话在反省,又或是因为恼怒她的偏执于是生气了?
她看着他,意外地发现他眼眸中的自己。
不知因何艳若桃花的脸,染着湿气的眼……
心里怦然一跳,她连忙收回视线:“我们得争取时间离开。”
说罢,伸手就要扶住他的腰,可就在触碰到他的一霎,指尖猛地麻了一下,她咬唇,扶紧了他,两人翩然回到地上,可是,竟就在同一时间,房门竟教热推了开来。
门,被徐徐地推开。
声浪,刹时涌入,而久儿,下意识地把万三千掩藏在她那娇小的身影之后,一直缠在指间的软绞丝,霎时被拉了个紧。
只要那个人把门关上的一霎,她就冲过去……
蓦地,湿热的舌卷吻起她那小而圆厚的耳垂,浑身如被电击,手中的软绞丝一紧再一套,落到了身后的人脖子上,可当她想起身后是谁时,彻底一僵。
待她瞪着那个几乎死于自己手上的人,已经出了满身的湿汗。
“没办法,我不会点穴功夫,只能这样做让你分心。”
用无辜的脸无辜的语调说着无辜的决定,也不管她有多么的诧异,他已经绕过她,迎向那个把门关的老紧,一副看戏表情的人。那人正是老鸨,可虽然仍然是妆容夸张,但站立的姿态却带着一种奇怪的懒,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古怪,而这老鸨身上散发的味道,实在是古怪。
久儿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万三千是什么葫芦卖的什么药,尤其,在看到万三千过去就给老鸨拍了下肩膀后。
只见那老鸨血红色的唇凑近了万三千,飞快地说了句什么,然后深味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等房间又剩下他们两人,她终于忍不住:“这里也是你的产业?”
微弱的灯光下,那人徐徐地转身,大红的衣,黑的发,衬得那清俊的五官朦胧上一种说不清的妖艳。
没有说话,倒是那性感的唇勾勒出了过分招摇的魅惑。
下意识地退后,总觉得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的靠近,比起任何强敌都有压迫感。
“既、既然都是你的产业,你刚刚为什么跟我走?”
“因为你说什么都别问,跟着你就好啊。”
奸商!
她不断地退后,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屏风,屏风摇动,那么巨大的屏风若是倒下去,必然要把外面的人引进来的,于是她连忙转身把它扶好,然,一转身,就撞进了大红色的怀里。
缭乱的浓郁花香中,是淡淡的西域香清幽。
那让人鼻子发酸的浓郁香气来自那套使他仿若变了个人的衣服,而西域香的清幽,来自那半敞开的衣领中……
瞪着眼前引人遐想莫名的胸膛一愣,她连忙抬眼,撞进了那分明带笑的视线中,眼睁睁地看着这人用修长的指插入自己披散尤湿的发,顺势抚拉,那动作极是缓慢,眼眸流盼之间竟是美得惊人。
看着那对仿佛很悠闲的眸子,心念百转却是什么都问不出口。
明明方才她已经联合了大当家在他的面前故意演了如此一场戏,足以让他对自己疏远抽身的,为何现在他表现出来的举动却是暧昧难辨?
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够了解万三千。
就像身处的这里,这艘画舫,重重算计之下,那些想要拿他大做文章的人,估计也不会料到这里竟然也是他万家的产业。
如果,她方才不出手救他,是否他已经有了别的安排?
蓦地,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老鸨就是你的‘哑仆’!”
他仿佛很喜欢为她抚顺头发,轻轻恩了一声,继续。
“也就是说,即使我不出现,你根本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算计?”不对,问题的重点不是这里!
“为什么明知道被人算计,还亲自趟进这浑水里?你图的是什么?”
“万三千在画舫里嫖妓遭人暗杀……我想,这无论如何都比盐商会的商人连环被杀震惊京城里面的某位吧?如此,彻查私盐一事便可以闹的更大更风光了。”
那流淌着淡淡笑意的眼,不知为何染上了几分的冷,而他口中所说的话,使得被锁在他怀里的她僵硬了,不过她很快就把这僵硬给掩饰掉了,只是,他的眼中多出了奇怪的深味,害她不得不警惕。
“既然知道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打算,你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
“让我想想,你这算不算是在担心我?”
鼻子蓦地被刮了一下,她连忙打掉,却被他顺势握住。
“说起来,这个时候你不该是要到我的别院去刺杀某人吗?”
在那越发笑腻的目光中,她咬紧了唇。
的确,按照原定计划她确实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因为她接到的新任务,正是要刺杀那名碍眼的钦差大人。
问题是,这人到底是从何得知她原来的打算?
“既然无论如何你都不肯听我的话不去杀人,我想,还是让我自身陷入险地,才能让你分身乏术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才说罢,竟见他弯下身来,耳朵直直地贴在她的心房之前,只觉得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
“你的心跳得真快。”
这……
她是不是该把他推开?
“我知道,撒谎的人心会跳的特别快的。”
埋在胸前的脸轻轻抬起,那狡猾的眼睛里尽是玩味和分不清是认真或是试探的专注。
“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对吧?”
她的粉拳紧紧地握了握,忍住了把他的脑袋打歪的冲动,正要警告他离自己远些,却听他仿佛自言自语地道:“对了,我到底该唤你司徒姑娘还是轩辕姑娘?”
心里一震,她瞪着他。
“我的哑仆身份比较特殊,我想,既然你一点都不想去深究他的身份,也没有向外人透露的打算……其实,我这个人也是挺知恩图报地,往后还是唤你一声‘久儿’吧!”
奸商!
不过,他既然说得出“轩辕”这个姓,她总算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地暧昧了。
只是……
“轩辕”之姓对于他来说代表了什么,他没有理由会忘记,更不应该把话说得如此简单才对!毕竟对于万三千而言,“轩辕”之姓从来都是事关生死的事情啊……
可他为什么还是表现得没事人似的不去深究呢?
“好了,你现在开始选择吧,到底是留在我的身边还是离开?”
看着他站直身子,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他的话又让她紧张了起来。
“我不知道京城里面的那个人为什么让你来到我的身边,但是,我手上掌握了一张底牌,是那个人极想得到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迟疑,使他脸上的表情尽褪,忽然以冷淡的语调冰冷地道:“你不知道也没有关系,那么我告诉你,关于红尘观的秘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知道。”
说罢,看着她仿佛被吓唬住的表情,他心里暗暗一笑。
就知道自己往日表现得太过和善,一旦冷漠起来还是真叫人无法反应的,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从小就在生死一线间徘徊的娇小人儿,有时候不适当地暴露一下自己阴暗的一面,还真的是会被她误会成软柿子:“告诉我……”
忽地,门又被推开。
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依然作老鸨打扮的万三千的那位哑仆关了门,疾步过来,附在万三千的耳边飞快地耳语了一番。
万三千脸色一变,很快又压了下来:“那么,你先回去。”
伪装成老鸨的哑仆点了点头,转身便走,门一合,嘈杂的声浪又被隔绝在外面。
“发生什么事了?”
他转过来,有点意外地看着她。
“不必选择,我留在你身边。”
见他突然把手伸向她的天灵盖,她的粉拳动了动,忍住,以为他要试探自己的忠诚或决心,孰料却是轻轻地在她的小脑袋上拍了拍,仿佛宠溺,她意外地眨了眨眼,只见他收起唇上的冷,再度展露出温软的弧度:“有进步。”
进步?
才纳闷着这样的说辞,发现他的目光正深深地看着自己,那目光中,分明带着一种想要看穿她的锐利。
心里不禁冷了冷。
万三千他,到底还是介意她的姓氏吧?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脸色大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