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实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可怜巴巴地求宇文直道:“殿下,我如今就是一罢官闲居的无用之人,朝中勋旧有谁肯与我联络、来往呢?殿下还是另寻更合适的人吧。”
宇文直嘿嘿冷笑道:“燕国公太过自谦了吧。据我所知,像郑国公达奚震、随国公杨坚这些已故老燕国公生前部将、故交的后人,不是每逢”三节两寿”,都要到府上问候致意的吗?眼下年关将至,只要你能趁达奚震、杨坚等人登门造访之际,稍微向他们透露一些太子殿下的意思,也就够了。这对燕国公来说,应该算不得一件难事吧?”
于实回头望望紧闭着的房门,迟疑着点了点头。
宇文直见他终于答应了自己提出的要求,遂亲切地拍了拍于实的肩头,宽慰他道:“你用不着担心什么,我料朝廷再次兴师伐齐,最早也要等到来年秋后了,咱们有充足的时间来为太子筹划此事。或许根本不用等到朝廷再次伐齐之时,就会有喜讯传来,真要是那样的话,你岂不是闭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白白捡得了一个辅弼元勋的名份吗?”
于实呲了呲牙,想在宇文直面前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可脸上显露出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然而,就在于实被宇文直威逼利诱着上了他的贼船,开始利用父亲于谨生前享有的祟高声望来联系、笼络朝中诸勋旧,密谋扶助太子宇文员尽早上位的同时,远在与帝都长安相距千里之外的利州(今重庆巴州一带),有一个人也在做着同样的美梦,并且迫不及待地采取了行动。
此人名叫宇文康,是北周第一位皇帝-----孝闵帝宇文觉的儿子,爵封纪王,时任利州总管。
在本书的前几章里,咱们就说到过,孝闵帝宇文觉是北周皇朝的实际开创者宇文泰的嫡子,他在十六岁那年被权臣宇文护拥立为帝后不久,就因急于从宇文护手中夺回朝权而惨遭其杀害。
因为其生父系北周第一位皇帝的缘故,宇文康受到了宇文邕的格外优待。早在宇文邕亲政之初,他就与后来被册立为太子的宇文员一道加封了国公爵位。仅仅一年之后,他又和陈王宇文纯、赵王宇文招等皇弟一道晋爵为王,并被任命为利州总管,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方诸侯。
宇文康人虽在地处偏远的利州,内心却极为热衷于朝政,时常会派出亲信前往帝都长安探听北周朝中的动静。
建德五年的年关刚过,当宇文康派往长安进献年奉的心腹僚属卢奕返回利州,向他禀报了关中盛传宇文邕身体状况欠佳,朝中有不少勋旧重臣因不满宇文邕执意再次伐齐,正在密谋策划扶立太子宇文员提前登基的消息后,不由得激起了宇文康埋藏心中已久的野心。
在卢奕等人的煽动下,宇文康开始在利州密造兵器,招募军队,准备伺机发动叛乱,从宇文邕父子手中夺回本应属于他的皇位。
宇文康的异动引起了利州司录裴融的警觉。裴融找到宇文康,当面向他质询为何在没有得到朝廷诏命的情况下擅自招募军队。
宇文康起初欲以募军是为了防范西南蛮族叛乱来敷衍裴融,不想裴融毫不留情面地当场戳破了他的谎言,义正言辞地指出:朝廷前有明确诏命,西南募军用兵之事,统由益州总管府负责承办,利州并无擅自募军之权力。并态度恳切地劝说宇文康立即停止私募新军,主动上章向朝廷认错,释清原委。
宇文康碍于裴融是朝廷直接任命的州郡上佐,与自己并无主仆名份,遂假意听从了他的谏言,口头上答应停止招募军队并向朝廷上章做出解释,实际上内心已对裴融起了杀心。在打发走裴融之后,便立马招来卢奕,授意他密派杀手于当晚刺杀裴融,以除后患。
裴融为人甚是机警,已隐然察觉出了宇文康可能不会如此轻易听从自己的劝说,收手不干,遂一回到府中,就提笔写了一封密信给时任益州总管的代王宇文达(宇文邕年纪最小的弟弟),内中向他如实禀报了宇文康擅自在利州募军的情形,派自己的一位心腹仆从怀揣密信骑快马赶往了益州城。
宇文达接到裴融派人送来的密信时,恰巧时任秦州总管的杞公宇文亮因督运西北赈灾的粮晌也在益州。年仅十七岁的宇文达看罢裴融的亲笔信后,尚未意识到宇文康这是要发动叛乱,一边将信随手交给年长他十几岁的族兄宇文亮过目,一边征求宇文亮的意见道:“近来确实听闻利州蛮颇不安份,纪王未经奏报便招募新军,虽欠妥当,但也属绥靖地方的该当措置。您看,是不是应派人前往利州查明实情,尔后酌情允办呢?”
宇文亮将裴融的密信迅速浏览了一遍,交还给宇文达,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样吧,你也不用另派人了。明日我正好要返回秦州去,途经利州时顺便察看一下纪王募兵的情形,给你个回信也就是了。”
宇文达客气地向宇文亮表示了感谢,亲自催促着手下为他备齐了赈灾所需的粮食布帛等物,次日一早即送宇文亮启程返回了秦州。
宇文亮在益州城北的十里长亭辞别代王宇文达后,立即传命随行的僚佐押运着粮响物资缓缓而行,而他则亲率三百骑军一路疾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利州城,直扑总管府,将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纪王宇文康及其亲信卢奕等人一并锁拿,囚禁了起来。
当宇文亮经过讯问卢奕,得知了向宇文达通风报信的利州司录裴融昨晚已惨遭杀害时,心中更加确认了宇文康欲擅自募兵,发动叛乱属实,遂在攻占利州的当天即分别向长安和益州派出信使禀报了自已率军敉平利州之叛的前后经过,并请示朝廷,该如何处置纪王宇文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