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汗还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吧。”摄图依然嘿嘿笑着说道。
“我可以不再干预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但,近几年来西境人丁滋盛,草原地域又远不如东境这般广大,每逢冬春两季,常有人畜冻饿而亡。今既承美意,本汗得娶齐朝公主为妻,如能将齐朝每年之供奉一并交归西境,以补人畜粮草不足,则西境之民必当感念恩德,唯大可汗马首是瞻。”步离也着实不客气,张口就向摄图索要北齐每年向突厥贡奉的数以万计的粮草和绢帛,作为尊奉其为大可汗的交换条件。
摄图略一沉吟,同步离商量道:“大金山与齐境相隔数千里,如依叔汗所说求,将齐朝向汗国的贡奉尽数交归叔汗,单是途中转运的耗费就不止一半。不如这样吧,自今夏起,凡是吐谷浑、康国、石国等西域诸国每年向汗国进献的钱帛、方物一概交由叔汗受纳,无需运来都斤山。如果西境每年所需粮草仍有不足,亦由侄儿如数补上,决不至使西境再发生人畜冻饿而亡之事。叔汗以为如何?”
当时西域十几个小国每年向突厥的贡奉加起来尚没有北齐一国得多。因此,步离听了这话,脸上难免流露出不满的神情。
“明日叔汗只要撤军返回大金山,侄儿还可做主,免去叔汗每年四时前往都斤山的朝觐,今后叔汗只需参加秋冬大祭即可。此外,叔汗还可指定膝下一子,作为汗位继承人,世代永镇西境。”摄图一咬牙,又开出了两项诱人的条件。
步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我就在大金山等候大可汗明发诏谕了。不过,明日回师时,须得带上齐朝公主同行。”
摄图成功地说服了步离可汗撤回十万铁骑,退出了大可汗之争,也没有依俺罗之请进一步追究木杆之子大逻便谋叛罪责,三天后即在都斤山主持隆重典仪,火葬了已故的佗钵大可汗,并宣布就任突厥下一任大可汗,对外改名号称沙钵略可汗。
沙钵略可汗继位后颁发的第一道诏旨即是将佗钵可汗之子俺罗册封为第二可汗,令其分掌突厥北境,牙帐设于北距都近山五百里的独洛水;改封其叔父步离可汗为第三可汗,令其分掌突厥西境,牙帐仍设在大金山。同时,册立宇文般若为可贺敦,协助他执掌突厥朝政。
诏命下达的第二天,大逻便就沉不住气了,可怜巴巴地跑来找摄图讨要册封。
此时,摄图展现出了一位胜利者对手下败将应有的宽宏大度,在对大逻便进行了一番兄弟间的训诫之后,当天就传下了另一道诏旨,册封大逻便为突厥的第四可汗。不过,却没有在诏旨中明确其分掌的领地,也未说明其牙帐设于何地。
至此,突厥便从土门可汗当政时战胜匈奴,壮大成为大漠草原上的新兴霸主以来数十年实行的三可汗联盟制正式进入到了四可汗联盟执政时代。
北周的和亲公主宇文般若在她被册立为突厥可贺敦的第二天,就密遣心腹潜回周境,将突厥国内发生人事更迭的情况禀报给了宇文邕,并表示,她将竭尽所能劝止突厥出兵干预周齐间的战事纷争,言外之意就是告诉宇文邕:可以出兵伐齐了。
宇文般若派人送来的消息确实消除了宇文邕心头的一大顾虑,然而却不是全部。
与主要活动于塞北的突厥相比,宇文邕决定何时发起对北齐的灭国大战,考虑更多的还是南陈这个与周齐并存传统华夏地域内的第三国的动向。
尽管南陈的国力、军力在后三国之中最弱,其与北周统治的核心地带之间又有后梁作为屏障和缓冲,尚不足以对关中构成直接的威胁,可是,自从陈顼两年前发动太建北伐攻取了淮南等地以来,已在事实上构成了对北周在关东统辖的荆襄地区的两面包抄之势。一旦北周倾举国之力发动灭齐之战,不能完全排除南陈趁火打劫,相机出兵夺取荆襄,以图恢复南朝旧有领土的可能。
因此,在完成了国内积粮、募军等诸种准备之后,宇文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设法确保南陈在周齐大战爆发后能够站在北周这一边,尽量防止北齐拉拢南陈共同对抗北周。
为达到这一目的,宇文邕采纳王谊等人的建言,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先后派出了五六拔使臣携带厚礼相继前往建康觐见陈顼,并与南陈朝中的重臣诸如徐陵等人建立了密切的交往,一方面随时了解南陈国内的动静,另一方面也试图摸清陈顼君臣的志趣所在。
据使臣回报,近段时间南陈国内形势颇有些不消停:原先一度被陈霸先、陈靖父子强行打压下去的江南、湘赣各地方豪强势力趁南陈将精锐兵力调往江北、淮南等地驻守,江南官军兵力空虚的时机,纷纷抬头作祟,规模大者攻陷州城,诛杀南陈任命的地方官吏,规模小者也聚众割据,拒绝向朝廷交纳赋税。
陈顼无奈,只得从江北抽调回数万兵马用于弹压各地的叛乱,并相继委派亲信大将、皇子宗亲分赴各地担任长吏,意图稳定国内形势,确保能够从各地征收到足够的赋税以维持朝中各项开支。
然而,驻守江北、淮南的军力一经抽调回江南,立马就面临着被北齐趁虚而入,夺回失地的沉重压力。陈顼为了防范这一风险,采纳了徐陵等人的建议,一方面对外大造声势,宣称要继续北伐,收复青齐等南朝故地,另一方面在建康亲自主持了对北伐阵亡将士的祭奠仪式,赏爵赐金,激励士气,其真实用意无非是想用有限的兵力守住江北、淮南,确保北伐的胜利成果不得而复失。
宇文邕在了解到南陈国内的真实情形后,果断做出决定:索性以将青齐等许给南陈作为交换条件,劝说陈顼与北周联合伐齐。
这一提议果然得到了陈顼的积极回应。在北周建德四年的五月间,南陈大将吴明彻首先率军向北齐的吕梁发起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