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中,一道身影来到太阴玄典之下,苍老的脸庞上历经沧桑却又带着淳朴的笑容,即便苍颜白发亦如当年少年模样。原来寒山燮为顾昭做的并非只有这些,他还留有后手。
”阁老,是您?!”七年彼此身在同一屋檐下,又在之前舍弃性命为他打开太阴玄典封印,如今又出现在顾昭面前,叫顾昭怎能不心神激荡!
”你能在此见到我,就说明你已触摸到了太阴玄典的修行之法了。之前我考虑到你无法内视,也就无法达成形神相合,所以我选择献祭于太阴玄典,并借由太阴之力定位到你的魂藏,将太阴玄典带到你的魂藏中。”寒山燮缓缓向他走来,并解释着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虽然你现在还没有真正得到太阴玄典的认可,但你仍然可以定位到它的位置,这也就是你为何能像内视一般来到这里的因由了。现在你只要再度唤醒你的真识并与之建立联系,以后即便你的意识想要居于魂藏中也是没有问题的,那形神相合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原来阁老曾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竟还心生怨懑,真是无法饶恕!说实话,在经历了之前两个夜晚的挫败,特别是顾玄岩还因此受伤之后,他确实觉得这太阴玄典实在过于苛刻,他甚至想过放弃,也曾心生怨恨,但失望之后达成的一些成就却又给了他前进的动力。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即便是坚强之人一味地经历苦痛和挫败他也可能无法坚持,但只要在这些苦痛与挫败之中加进一些希望或者小小的成就那就可能会让他走的更远。
”另外,由我守护的这一份太阴玄典残篇其实就是太阴玄典源海篇,内嵌三层太阴玄典心法,这也是太阴玄典的基础核心。以天枢确定的修行境界来看,这三层心法足以让你修炼至星灵界下三境开天门,若你要是能从中有所体悟的话,未尝不能靠它冲击更高境界。另外,远古时期后来百花齐放的太阴修行之法就是这三层心法演变而成,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未来即便你无缘将太阴玄典重新集合于一体,那时改修你们顾家的太白长明录亦不会晚。”
寒山燮的身形不知为何开始渐渐消散了,顾昭见此境况想要延伸他的视野,但却发现此情此景恍若之前藏书一般。果然,不知何时太阴玄典已经飘在他的头顶上了,那皎皎月华洒下之后他发现他的视野受到禁锢,他又像之前一样什么也做不了了。
——月照前路,彼盈我竭。
”这是我能替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已将之前留在源海篇上的命契改换成你的了,未来只要你自身境界跟得上,它会自动为你开放之后的心法,你也就不需要再担心会有人因你的修行而受到损害了......”这一次他是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了,甚至顾昭连那不属于的心跳也再也听不到了,以后是生是死也只有他一人了。
改换了命契之后,顾昭和源海篇之间的联系就不再像之前那样若有若无了,顾昭心念一动,源海篇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随即就解除了。虽然现在他的真识就在他的面前,只要他上前进行连系,以后他的魂藏就不再会限制他意识进入了,就能完成形神相合,但是他没有上前。在他把源海篇放回原位之后,他就主动将他的视野撤离出他的魂藏了。
......
顾昭睁开他的眼睛,眼眶上红红的,像是被风沙迷了眼。这一趟不同寻常的内视之旅所带来的收获是很大的,但现在的他一点心情都没有去想这些事。顾昭想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为何在这七年里他不能修行却像以前能修行时那般刻苦,也从未生出什么放弃的想法,可就是这几日他又能修行了,但他却好像将重心放在别的事上了,以前他不会午睡直接睡到酉初,也不会睡懒觉,不会要他人叫他起床,更不会经历两次生离死别!他很想问一句,这到底是为什么!
修行,修行,他不知道他现在还算的上修行么?一样是二代弟子,现在只要别人到了年龄之后自然就会有教谕教习并引领他们走上修行之路,所需要的资源自然会有家族提供,你只需要努力、每天有进步就好,但他却不是这样,他的修行需要一个家族为他筹谋七年、等待七年,需要牺牲他人的性命,损害他人的身体......
”我顾昭何德何能致使你们做到这样地步?!”顾昭瘫倒在石床上,然后发问,向他们发问,向顾家发问,向天发问!
”这个问题我无法替他们回答,但我知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已经不坚定了!因为你开始在找借口了,人一旦开始找借口,就说明他想要逃避了。”卫夕竟然找到了这个石室,还直接进来了。
”你这怎么直接就进来了?!你不知男女有别的么!”顾昭只是瞥了一眼,再没其他动作。
顾昭确实是有些不正常了,要换作以往要是卫夕进了他的卧室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他做的肯定不是现在这样,一定会是先起来见礼,然后请她出去,可他现在还是瘫在床上。
”你还知道男女有别么!你现在哪像一个恪守礼制的世家子弟,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即便卫夕什么也不知道,也只是听到他的那一句话,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她依然能过猜得出顾昭遭受到很大的打击。
因为同为世家子弟的她明白礼制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想要他们不守礼实在太难,就像是一个几十年风雨如一日的小贩有一天没出摊那必然是家中出了事情,因为有些东西一旦深入了生活是真的难以将它再祛除出去的。正如有些人说过习惯一旦养成那就难以改变了。
其实卫夕是很少骂人的,但现在的顾昭需要有个人来把他骂醒,因为他现在有些懵了,而且懵得很彻底。用了七年时间才走出来的顾昭,卫夕是不可能让他刚出龙潭就又入虎穴的,心魔这个东西有时是真的会毁了一个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是因为你有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能力,因为你能带给他们足够的回报!就像外面的担夫,你付给他多少报酬,他就给你挑起多重的物品。”卫夕渐渐将心情平复下来,语气也变得更为柔和了,”你七年前尚且还会选择来这里,虽然同样是逃避,但至少这七年藏书阁的管理是你做的。可是你现在呢,想撂挑子不干?”
......
”我没想逃避,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我有盲目的自信,盲目到我沉沦了七年他们依然相信。”顾昭终于起身,整理好衣装后先行向外走去,”看来人果然是感性的,他们不理智,现在我也不理智。”
”其实不止他们相信,还有很多人呢。”卫夕边走边小声嘀咕道。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在午憩么?”来到外面之后,顾昭立马就去泡了一壶茶,卫夕出来的时候茶叶已经舒展开了它迷人的身姿。
”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午憩!”卫夕实在想不出顾昭怎么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莫非是还没睡醒?
”抱歉,还有点懵。算了,你还是先尝尝这茶吧,这可是以前这里的主人秘藏的茶叶,我父亲也没尝过几回。”顾昭为她斟满一杯递到她身前。
”这么金贵!连顾伯父都没尝过几回?!”卫夕也没想到她能得此殊遇,正当她准备仔细品茗的时候,顾昭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那是因为他就没来过几次,我也不喜欢喝茶......“
卫夕白了他一眼,张口就喝,谁知刚入口就听到顾昭说道:”不然也留不了七年。”
卫夕小脸迅速鼓起,然后艰难一收将那口茶水吞了下去,反正也毒不死人,懒得喷他。可谁知这一吞,卫夕就有了异样的感觉。
她匆忙起身,直接就往外跑,跑的时候还不忘说道:”以后没事多喝喝茶,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顾昭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还是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一抿,不还和以前一样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顾昭整理好茶桌之后又回到了石室里,不能再耽误了。
心念一动,视野一暗。再次亮起之后,顾昭的视野里又出现了一张悬浮的书页和一个盘坐的自己,他又回到魂藏里了。
”别睡了,该醒了!”顾昭的念头可借由太阴玄典发射一道流光传输给顾昭的真识将其唤醒,打开魂藏的大门与顾昭的意识建立联系完成形神相合。
盘坐的“顾昭”像是听到了久违的声音一样,缓缓地睁开眼睛,说道:”我等你好久了。”
”想叙旧以后再说,先把门打开吧。”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过了七年暗无天日的日子,你还有脸说!”“顾昭”印法翻飞,取皎皎月华为引,于魂藏之中怦然炸开,一时间满天月华四散离去,这边虚无时隔七年终于再被照亮,”门我开了,你自己进来吧。”
就在这时有一道流光带着一光点逆行而来,先是悬浮在“顾昭”周围,然后在”顾昭“的眼珠不停转动的时候趁他不注意直接就闯入到他的眉心处,而此时石室里的顾昭眉心处也显出一个光点。
”以后我可能就很少来了,你自己多保重。”
”你没事,我就没事,该保重的是你!”
视野回归石室之中,顾昭轻叹道:”这形神相合总算是成了。”现在的他已经不用通过太阴玄典进入魂藏了,现在他真识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其实修士为何会诞生有自主意识的真识一直都是修行界的一个谜,要是两人还合得来的倒也还好,但要是合不来就得被烦死了。但是这也怪不了谁,要怪只能怪自己。因为真识其实代表着的就是修士的一些天性,只是因为生活在魂藏里,所以只是天性被放大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