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越是忍着,落在旁人眼里就会落得个温婉大度的好形象,反观赵氏,只会让人觉得她善妒,惹事生非。
过去的十四年都忍下来了,还在乎眼下的这些时日吗?
只是这赵氏不足为俱,宁子衿跟老三宁子嫣不必她费心收拾,唯独老四宁子姗,让许氏心留了一点心眼。
宁子姗在家中年纪最小,但是心机跟聪慧却盛过她的玉纤百倍,她本就生的花容月貌,又加之博学多才,虽然是个庶女,但在宁家一直很受宁瑞远的看重,就连老夫人也是很满意的。
而此时,老夫人的屋内,宁子衿被单独贸下。
老夫人坐在主位之上,手里握着一串佛珠,粗糙的手指一颗一颗捻着圆滚的珠子,望着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宁子衿,老夫人心底喟然一叹,对这个并不怎么与自己亲近的孙女又气又爱,更多的是无耐。
“子衿——”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的沙哑,有些暗涩,她抬眼望向宁子衿,眉宇之间透着零星的凌厉之色,眼角皱纹密布,无一不显示着老太太的年事已高:“玉纤为救你割肉一事,你怎么看?”
宁子衿记得,前世,老夫人也问过她同样的话,当时她的回答是:“祖母,虽然父亲对不起娘亲在先,在许姨娘进门后我亦心生不满,但是接触下来,许姨娘娴良体贴,待我视如已出,而大姐温柔善良,这一次对我更是有救命之恩,孙女实在无以为报,祖母,其实赵姨娘跟大姐都好人,希望祖母可以接受她们。”
哈——
想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宁子衿心里大笑了一声,那是浓浓的自嘲。
这一次,宁子衿抬眸,眸中流光溢彩,仿佛有细碎的阳光坠落其中,如樱花般红润的小嘴轻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夫人见状,道:“你什么话,待说无妨。”
“大姐割肉救我,如此姐妹情深,孙女岂能不感动……”
老夫人端坐如松,浑身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她半白的眉毛在听到宁子衿的话后略微一动,但很快又没有了表情,宁子衿这番话在她的意料之内。
顿了一顿,宁子衿又继续说道:“只是这样的情谊只有孙女感受得到,旁人未必能领会,宁家是个书香世家,虽然爷爷曾经落魄,但父亲怎么说也中过秀才,如今也是一方县令,学识才华自然要高人一筹,我跟三妹四妹从小便接受夫子的教学,耳濡目染下也学了一些,不似那些毫无见识的乡村妇孺,可是大姐如今这举,无疑让人觉得跟那些目不识丁的白丁一样,别人当着父亲的面或许会称赞大姐温柔善良,秀外慧中,可难保转过身不会嘲笑大姐愚蠢至极,暗讽宁家女儿不学无术,这不是打父亲跟祖母的脸吗,恕孙女直言,大姐此举,过头了。”
老夫人的脸色,随着宁子衿的话,逐渐阴沉,本有条不紊的捻着佛珠的手也蓦地顿住了,两双精明的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
如果说起先老夫人对宁玉纤的做法有三分的怨言,此刻经宁子衿这么一分析,便是十分的不满。
啪——
一怒之下,老夫人将手中的佛珠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真是没规矩的东西,一回宁府就竟给我添睹。”
宁子衿见老夫人心中气极,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小手在她的胸前轻轻抚摸着,关切的道:“祖母切莫生气,若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想来大姐也是急于心切的想让大家看到她的好,她从小在外长大,不能事事以宁家为先也不能怪她,以后祖母多点拔点拔就是了。”
柔软的小手,一上一下的抚顺了老夫人心中的怒气,宁子衿清悦的嗓音,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腻跟动听,让老夫人的心里一阵舒坦。
待消了气,老夫人才意外的看着宁子衿,眼中有着疑惑跟不可置信。
她这个孙女竟然没有一味的被宁玉纤牵着鼻子走,虽然话中有感激,但是更多的对宁家的顾虑,头头是道的分析连她这个老婆子都觉得诧异。
宁子衿是什么脾性,她最清楚,聪明有余,但性子软弱,每每安静的就像是个透明人,一不留神就要被人给忽视了,少言寡语,更别提在她面前说这么多话,而且每一句都这么稳重。
奇怪,是什么让子衿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呢?往日里她可是对她这个祖母避之不及,更别提在她生气的时候还会来替她抚胸口平息怒气了。
但不管如何,这样有主见,有自己思想,肯与自己亲近的宁子衿让老夫人心中颇为欣喜。
“子衿说的是,刘妈妈,吩咐下去,让大小姐往后每日来我面前立规矩,咱们家虽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但也是有规矩有教养的人家,这一次的事还算小,若是不好好教导,没得日后做出什么更大的事情,让旁人戳咱们的脊梁骨。”
宁家的门风可不能被这母女两给败坏了。
刘妈妈点头应道:“是,老夫人。”
老夫人拉着宁子衿的手,越看越欢喜,那向来严肃让人望而却步的表情也稍稍柔和了下来:“再过三日便是你娘的忌日,我要去寺中请大师为她做场法事,再顺便给你姑姑祈福,希望她在宫中一切顺利,子衿,你身子若好,陪祖母一道去吧。”
“是,祖母。”宁子衿想起自己早逝的娘亲,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因为是娘亲的忌日,所以她尽管身子还未恢复完全,却也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了。
那时候,宁玉纤话里暗示着她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宁玉纤,宁子衿当然二话不说答应她在祖母面前提一提,祖母虽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其实,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祖母都是看在她的面上,如果不是疼她至深,怎么会无一次次的应了她的请求。
只是她却忽视了祖母对她的亲情,大概府里人人都看得出祖母看她至重,就她一个人当局者迷。
而这一次,宁子衿不待宁玉纤找上门来,主动跟老夫人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