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霄将小樱儿带回了琅坤阁,小樱儿受惊过度晕倒,北齐霄不忍心将她叫醒,唯有焦急等待着锦艺的到来。在这种紧要关头,北齐霄能想起的人只有锦艺,因为他是唯一知道小樱儿身份的人,也是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一想到这个,北齐霄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刺痛,他烦躁不安的走到窗前,空中缺了一角的月亮今夜格外的明亮,惨白的光隐隐透出不详的预兆。
北齐武气喘吁吁的一个人回来了,不见锦艺的身影,据他府中的下人说,锦艺三日前就已经离开郁城了,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自家主人常常外出好几个月不回,他们也习惯了。原来锦艺忽然得到密报,这条消息非比寻常,跟锦艺的亲生父亲有关,因此他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偏偏不在,北齐霄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了,不过他没有表露在外,略一沉吟,又吩咐北齐武速速去找小王爷金淩,一定要避人耳目的将他带来,就说有要事商议。
北齐霄知道很快会有大事发生,是否能够平安渡过,这要看夏晚樱的造化了。他忽然心生后悔,如果在发现她鬼族的身份时立刻将她赶走,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吧。可是一想到她跟锦艺双宿双飞的事,北齐霄的心又万般不是滋味。也怪他平时太由着复容枫的性子了,是自己多年来的纵容才让她变得如此乖僻,当年复容樱去世后,他也是心疼这个娇弱的小妹,才事事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近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在警告自己复容枫已经在歪路上越走越远了,可是他却没有制止,今晚发生的事自己不容推脱的责任。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北齐霄想抛下一切,带着小樱儿远走高飞,这个念头如同在他的大脑中投下了一枚爆竹,余震过后脑中一片空白,他也搞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北齐霄自打出生就肩负起剿灭鬼族的任务,无情的击杀敌人是他的天职,现在竟然想带着鬼族的人私奔,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一定是疯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等北齐霄说话,门就被推开了,北齐武带着金淩进来了。北齐霄看到金淩,眼睛一亮,旋即又眉头紧皱,他嘱咐北齐武在外留意动静,简短的跟金淩说了一些关于小樱儿的情况。
金淩听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仿佛含了一个鸡蛋,好半天都合不上,他稍稍镇定了一下情绪,吞下一口唾液,润润发干的嗓子,试探性的开口问:“霄哥哥,事到如今,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原本想说鬼族,但是看到北齐霄的脸色赶紧换了个词。
北齐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为难犹豫的样子,这与一向以大气稳重示人的他大相径庭。北齐霄挤出一抹苦笑,轻轻的说:“如果说我打算将她藏起来,你信吗?”说完,一双黑眸凝视着床上仍昏迷不醒的小樱儿,担忧、疑惑以及怜爱之情快要满溢眼眶而出。
“霄哥哥,你…”金淩听到北齐霄的话,大吃一惊,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北齐霄,可是容不得他把话说完,门外就开始骚动起来。
紧接着房门被用力的推开,发出巨大的响声,跑了一脑袋汗的北齐武气喘吁吁地闯入屋内:“大哥,不好了,御林军来了!”
北齐霄冲着他微微一颔首,御林军都来了,说明皇帝已经知道此事,双眸快速的扫了金淩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恢复成平日那个自信、威严的北齐霄,毫不犹豫的朝外走去,隔了好一会,北齐武和金淩才想起来要跟上。
黑压压的御林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北齐霄不禁想要发笑,区区一个小女孩,皇帝竟派出这么大的阵容,看来在对待鬼族这件事上君心如铁,难有回寰的余地。
而在队伍的最前方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北齐风。不用说,肯定是复容枫去通风报信的,她怕自己不肯交出夏晚樱,请来父亲逼迫他就范。看来今晚这一劫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北齐霄压抑着心中不断扩大的怒意,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父亲缓缓走去,每一步都是煎熬,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鬼族少女违抗父亲。
还未等北齐霄站定,北齐风迫力十足的声音就已传入他的耳中:“妖女现在何处?”
北齐霄深吸一口气,毫不畏惧的迎上父亲严厉的目光,用同样有威严的低沉嗓音回答:“她是孩儿的弟子,名叫夏晚樱。”北齐霄没有反驳父亲对夏晚樱“妖女”的称呼,他知道父亲刚烈的性子,正面冲突只会让情势更坏,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保住夏晚樱的性命。
“休得胡言!我们北齐家从未有过什么鬼族妖女做弟子!”北齐风大声斥责,听了儿子的话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他要把北齐家从这件事中择干净,一世英名不能毁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妖女身上。
“来人,把那妖女给我找出来,即刻带回大牢!”北齐风大手一挥,御林军立马行动,直接冲进琅坤阁。知子莫若父,北齐风知道自己儿子也是个认死理的倔脾气,他们父子俩的在固执这一点上不相上下,多说无益,不如直接动手。
不一会功夫,小樱儿被强行拖了出来,粗暴的丢在御林军的包围圈中,没有人想跟鬼族沾上关系。她依然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比刚才更加憔悴,脸色苍白,因为过度紧张,牙齿死死咬着嘴唇不放,下唇已经染上了几缕血丝,一双红眸无辜的看着大家,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就好似一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让人心生不忍。若不是金淩上前相扶,她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气站起来。
北齐风没想到金淩也在这里,赶紧上前行礼寒暄道歉。可现在不是说这些场面话的时候,金淩转头看向北齐霄,不知道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伯父,就是这个妖女,不能留她在武场祸害大家!请您一定要将鬼族斩草除根,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复容枫在一旁煽风点火,眼睛里饱含着仇恨,阴冷的迸射着怨怼的寒光。
“不,我不是鬼族!”小樱儿忽然爆发了,高声反驳,因为激动,她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血红色的双眸狠狠瞪着复容枫,在旁人看来仿佛一头因为饥饿而急红眼的野兽,随时准备撕破复容枫的喉咙大快朵颐,不少人被这眼神震慑住,纷纷侧目不敢直视。
我怎么可能是鬼族,鬼族杀死了我的爹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跟鬼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夏晚樱在心中默声大喊,泪水淹没了红眸,漫出了眼角。
“王爷,请将这妖女交于微臣,容微臣向皇上复命。”北齐风无视小樱儿的话,搬出了皇帝,这是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也容不得反驳。
“不行,你们谁都不准带走小豆子!”司马依依大叫着冲上来意欲阻拦,但是被身强力壮的御林军挡在了外面。
“依依,小心受伤!”金淩看着她心疼的大喊,司马依依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北齐霄了解自己的父亲,凡是对鬼族的事他都不会徇私,也绝不会手软,再这样下去父亲搞不好会恼羞成怒就地处决夏晚樱,北齐家在处理鬼族的事情上是不必奏请圣裁的,这正是他一直在极力避免的最坏结果。
北齐霄拖着双腿走向夏晚樱,他尽量表现得跟平常无异,实际上这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从脚底到大脑都是麻木的,他的眼神掺杂着痛苦和无奈,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将她从金淩手上扶过来,但是失去了温度,冰冷异常。
小樱儿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师父,我不是鬼…”小樱儿哽咽了,在她眼中北齐霄的脸庞依旧如往常一般刚硬,当她的红眸对上北齐霄深邃的黑眸时,才发现后者的眼神是那么的冰冷,没有一丝动摇,眼中空无一物。
果不其然,北齐霄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转身将她交到一旁等候已久的御林军手中,汹涌澎湃的泪水止不住的从小樱儿红色的血瞳中滚落,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救过她的性命,为她挡过致命的袭击,带她逃出寒洞…陌生又心寒的感觉弥漫全身,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哭得那么寂静无声,绝望无助。
北齐霄背过身去,双拳暗暗握紧,太阳穴两侧的青筋毕现,他不得不使尽全身的力气来强压满腔怒火和不舍,呼吸因此变得沉重,以致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似的巨痛,紧闭的双唇也在微微抽搐。
“不要,小豆子,不准你们带走她!”司马依依崩溃大哭,几乎昏倒,金淩毫不犹豫地扒开人群冲过去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用温暖的力量给予她安抚和支撑。
“快把这个给小豆子!快!”依依看到小樱儿被御林军拖拽着朝武场外等候许久的囚车踉踉跄跄地走去,赶紧将怀中的一个包裹塞到金淩手中,这是她给小樱儿准备的衣物,当她听说御林军来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急匆匆捡了几件衣服就往这里奔来。
金淩上前拦住押送小樱儿的御林军,但是他们不敢接,齐刷刷看向了北齐风,北齐风见到是金淩送来的东西,也不好说什么,默默点头,让他交到小樱儿手中。
刚刚发生的一切好似一阵飓风刮过,来的快去的也快,武场很快恢复了宁静,北齐霄回到琅坤阁闭门不出,司马依依因为伤心过度,由金淩送回将军府,复容枫是最大的赢家,这次夏晚樱绝无翻身的可能了,她露出了得意又诡异的笑容。李牧从头到尾都在一旁冷眼旁观,面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盘算。
小樱儿当夜就被送入了天牢,被关在阴暗潮湿的牢房最深处,手脚均被带上了镣铐,这是关押死囚要犯的地方,除了狱卒,没有人会踏足。墙壁上残留着以前关押过的囚犯留下来的各种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异常的触目惊心,营造出一股难以诉说的恐怖气氛。
一个人被关在这样的环境里,除了恐惧,更多的是绝望,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北齐霄亲手将自己交给御林军的画面,他冰冷的黑眸厌恶自己到连看上一眼都不愿意。她的心跌进了布满荆棘的冰窟,难以抑制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小樱儿拼命用双手紧紧箍住自己的双膝,直到将瘦弱的身体蜷缩成小的不能再小一团,她希望通过这样给自己一点温暖和安慰。
“小樱儿,小樱儿!”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小樱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惊恐的瞪大双眼向四周望去。
“小樱儿,我在这!”依依送给她的布包正在蠕动,声音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小樱儿轻轻的挪动手脚,尽量不让铁链发出声响,打开布包,一个毛茸茸的头钻了出来,大口的喘着粗气,是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