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无往不复。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小樱儿服过锦艺给的凝香丹后仍感到头晕不适,早早歇下了。半夜司马依依被屋外一声高过一声的“走水”惊醒了,朦胧中看到窗外人影攒动,跌跌撞撞的起身打开门向外望去,只见武场库房的方向火光冲天,巨大的火舌贪婪的舔舐着静谧的夜空,浓烟滚滚,燃尽的没燃尽的灰尘像树叶般随风飘散,飞舞在空中,附近好几处房子都被落下的火星引燃了,火势在不断蔓延,在屋内都能感到阵阵热浪袭来,大家拿着各种盛水的锅盆木桶朝着起火的地方奔去。
司马依依赶紧回房穿衣,准备去救火,她还不忘叫醒小樱儿,怕火势波及至此。“小豆子,小豆子,走水了,快醒醒!”司马依依连续唤了好几声,小樱儿都一动不动,她着急了,将被褥一掀,床上空无一人!
奇怪了,难道她已经先去救火了?司马依依顾不得多想,救火要紧!她拿起木桶匆匆出门。
着火的仓库前几日刚刚拉进来一批粮草,都在这次火灾中付之一炬,火灾惊动了朝廷,皇帝派来了潜火兵相助,接近天亮时才全部扑灭。
经过一夜的奋战,大家都筋疲力尽,灰头土脸的,不仔细看都认不出谁是谁了。为了确认弟子们的安危,北齐霄召令大家到操场集中清点人数。
“夏晚樱,夏晚樱!”北齐武点了好几次小樱儿的名字,都没有人应声,他略显不安的看向北齐霄,北齐霄示意他先清点其他人。
司马依依这时才想起,自己也一夜未见到小樱儿了,她到底跑哪儿去了,不会是在火灾中…她一想到不好的可能性,眼泪急的都快掉出来了,司马依依焦急的四处张望,希望在人群中找的小樱儿的身影。
全部人数都清点完毕,唯独缺了夏晚樱,莫不是在火灾中出事了?大家心里不约而同的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一股不安的情绪笼罩在人群中。北齐霄虽然声色不动,实际上他的心里也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万分。
为了不让低落的情绪影响士气,北齐霄强打精神,用与往常无异的威严声音简短的说到:“此次火灾原因待查明,偶发的可能性极大,大家不必担心,先各自回房休整,等待指令。”说罢,便想遣散众人。
“师父,弟子有一事需要禀报!”忽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冒出,说话的是赵任,他也是通过武林大会招收的新弟子之一,大家听到他的声音,纷纷驻足回望。
赵任从人群中挤出,走到距离北齐霄最近的地方停下,拱手施礼:“师父,弟子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北齐霄微微颔首。
“启禀师父,弟子昨夜走水前刚好起夜去茅房,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库房方向走来,弟子大声质问是何人,那人立马逃走了。”赵任话音刚落,身后的人群立马一阵骚动。
“你可看清是何人?”北齐霄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声音也更加严厉。
“当时天太黑,弟子未能看得十分真切…”赵任令人泄气的回答又引起一阵窃窃私语,“不过弟子看到此人的身影,很像、很像…”
“像何人?”北齐霄双目微咪,语气略带怒意,他讨厌说话兜圈子。
“像夏晚樱!”赵任的话如同平地一声雷,在人群里瞬间炸开了,复容枫露出轻蔑的讥笑,李牧则表现出得意的神情,他俩都紧紧盯着北齐霄的脸。
司马依依差点冲上去撕烂赵任的嘴,一派胡言!北齐霄用严厉的目光紧盯司马依依,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无凭无据,不可随意猜测!大家回房好生歇息!”北齐霄冷冷的说出这话,转身离去,武场上的人也各自散去,但是仍不忘交头接耳的议论刚刚发生的一切。
司马依依跑到北齐霄的身边,想要为小樱儿辩解,她现在生死未卜,怎能被无端端扣上这么一项莫须有的罪名。北齐霄知道司马依依想要说什么,不等她开口,就让北齐武将她拦下了,任凭司马依依在身后喊破了喉咙,他也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
北齐霄回到琅坤阁,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在听到夏晚樱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心跳加速,胸口紧揪,从昨晚到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知道她还活着。
他不相信是小樱儿故意纵火点燃库房,因为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但为何赵任一口咬定是看到了她?现如今她又消失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北齐霄大脑里满满装的都是夏晚樱,在房间里坐立难安,连他都没发现她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一角,并且还在不断的扩大。
复容枫担心北齐霄因为失火的事情劳累伤神,贴心地端来参茶探望,此时她站在门外看着北齐霄这副焦躁的模样,是从没见过的,在她眼里北齐霄一向是处变不惊,张弛有度的人。
复容枫走入房中,北齐霄没有发觉到她的到来,这对长期处于警戒状态的北齐霄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他正盯着桌上的东西出神。复容枫走近才仔细看清,那是刚刚点名用的花名册,北齐霄盯着的那页正写着夏晚樱的名字。
复容枫瞬间恼羞成怒,重重的将参茶摔在桌上,转身离去。北齐霄方才如梦初醒,看到的是复容枫怒气满满的背影,溅出的茶水将夏晚樱的名字浸湿了,墨迹晕开,变得模糊不清,北齐霄不禁伸手要去擦,但是越擦模糊的部分越多,他心里最坚固的地方也跟着模糊了。
武场失火的事锦艺已经知道了,此时小樱儿还在熟睡,昨夜是锦艺带她离开的,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少量的动物血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了,她体内的力量正在逐渐变得强大,在逼迫着她索求更多的血液,不过目前这股力量还被封印着,锦艺猜测多半是小樱儿身上的勾玉在起作用,小樱儿才会一到月圆之夜便失去意识。
小樱儿身上的勾玉红如鲜血,与勾玉一起并排挂着的还有锦艺送的小铃铛,可是她一次也没有用过它。锦艺不禁眉头紧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继续让小樱儿吸血,她体内的力量将会苏醒,如果不让她服用血液,当某一天勾玉再也不能压制这股力量,小樱儿很有可能被反噬,丧失自我,成为一个彻底靠吸血为生的鬼族,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这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小人儿,锦艺回想起了十年前自己体内力量苏醒的那天,几乎是陷入了疯狂,见人就扑咬,由于自己早已拥有了独立的宅院,此事又发生在深夜,所知者甚少,知情者也只有自己的母亲,北齐风和北齐霄,若不是母亲死死哀求,自己恐怕早就被北齐风一剑毙命了,而更能杀死他的则是北齐霄用如同看待怪物般的眼神,这是他当晚唯一清晰记得的东西,因为他在那冰冷的目光中已将被杀死千百回了。
第二日,在母亲伤心欲绝的哭诉中他勉强拼凑出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宅邸中剩余的下人们也不见了,那晚上的事情没有走漏一点风声,他不知道母亲是悄悄杀了他们还是把他们发配到边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想要的。
锦艺从那时起才真正相信自己的父亲是鬼族,虽然母亲从来不曾说过关于自己父亲的只言片语,也是从那天起,锦艺抛弃了自己的皇族姓氏,开始浪迹天涯,寻找一切有关鬼族的事物,包括如何抑制鬼族吸食血液的药方。在一次江湖游历中,他无意中得到一本从鬼族流出的古籍,里面除了医药方子,还有鬼族的各种奇门幻术,锦艺按照书中记载,慢慢的学会了不少古怪偏方,也懂得如何控制自己对血液的需求,如今他靠动物的血液即可安然度日,但为了避免发生十年前的事情,他一直与人保持距离,不多往来,自己宅院中也是仅有寥寥几个仆人打理日常。
他不想让小樱儿经历自己有过的痛苦,但是小樱儿体内的力量过于强大,不是凭借着一本古书就能压制的,他也从古书上得知,像她这般强大的力量,是属于鬼族部落能力最强者所拥有的,古书中称其为圣女,她们的额头无一例外的带有红色月牙状胎记,同时也是掌管鬼族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