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身着黑袍的武者在这正元之夜悄悄的汇合,随即又如小溪般无声无息的分开汇入湍急的河流。
避开欢声笑语的人群,他们来到了自己的目标不远处,迅速的检查了一下自身的装备后,静静地潜伏起来,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缓缓的调整呼吸与体内罡气的流动,将其压制为最低,就像那些喜欢蛰伏的灵兽一样,只求一击致命。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赤红的罡气直冲云霄,猛地在高空炸开,如春雷般炸裂唤醒了这些蛰伏起来的武者,他们眼中精芒闪过,气息节节攀升,气血在体内流淌发出隆隆的响声。
杀!
强烈的杀意不约而同地在他们心中爆起,他们紧握手中的武器,修长的刃身在温暖的红光下更显凌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聒噪!”
他们刚欲冲出,一道平淡声音响彻在他们的脑海里,随即卷起一阵飓风,掀起了万丈波澜。
噗。
一口粘稠的精血喷出,顺着面罩滴滴答答的洒落,所有人的面孔都变得扭曲,露出了眼白,七窍淌血,一些人更是悄无声息的炸开,化为了血雾。
此时此刻,一阵无形的波动扫过,天启城中那些心怀恶念的武者纷纷身形凝固不动,就像被琥珀粘住的虫子一样。
下一刻,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的罡气居然自行流转起来,争先恐后的向着苍穹宣泄出去。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启城中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内,那老奴咬碎了一口银牙,目眦尽裂,那双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想要将眼前的这片苍穹焚尽。
玄色金丝的袍子已经鲜血浸染,散发着一浓郁的股血腥气,以他半步踏出天阶的实力已经很久没有遇到真正的敌人了。
但他此时却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将体内的罡气不停的射向苍穹,纵然经脉上已经出现了裂纹,苍老的身躯也隐隐崩溃也无济于事。
罡气和生机的大量流逝让他变得更加虚弱,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住了他。
我恨…我恨啊!死之前未能替陛下扫清奸佞,我无颜面对历代的先帝啊!无颜去面对他。
猩红的血泪滑过满是褶皱的面庞,此时的他心中无限悲凉,那些久远到他自己都忘掉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一幕幕闪过。
那双温暖的手掌,那张微笑着的脸庞,就像一道光撕开了他周身的混沌。
那个被所有人唾弃,遍体鳞伤的半妖少年在那一刻才发觉自己从未像那样真正的活着。
也许那一次只是那个人无意间的举动,但却改变了他的一生。
但美好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那人终究用他的性命去完成了他应尽的使命,那双冰冷的手如被秋风刮落的叶子般回归了大地,眼睛一直没有闭上,里面满是对这美好世界的不舍。
少年暗地里大哭一场,甚至昏厥了过去,数日后才幽幽醒转。他只恨自己没有力量去斩断那人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命运,但是也有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自此以后,他就抛弃了自己的名字,融入了大周的阴影里,默默守护着这个国家。
他已经守护这个国家好多年了,如今的他生机所剩无几,即便是真正的大妖也抵挡不住时间的流逝,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区区半妖。
本想在生机流逝殆尽前将那些佞臣铲除一空,还大周一个朗朗晴天,但现在看来已经彻底失败了。
我虽然失败了,但是也要让你付出代价,无论你是谁!
他仰天长啸,周身气血逆涌,一头凌乱的白发无风自动,佝偻的身躯缓缓站直,干瘪的肌肉也膨胀起来。
一块块漆黑的鳞片浮现在他的周身,开合间发出利器碰撞的声响,淡金色的眸子冷冷的望着头顶的苍穹,一头漆黑长发披散在身后。
周围的空间如流水般荡起道道涟漪,就连束缚在他周身的那股力量都被他斩断,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但这却足够了!
他紧握着那柄利剑,那个人赐予他的剑,怒吼着劈向了无尽的天穹。
他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的强大,没有什么能阻拦自己,就连那虚无缥缈的老天也不行!
“不自量力。”
又是那道平淡的声音自苍穹传来,面对着他的怒火,那语气却连一丝波动也没有,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
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他的身躯,下一瞬间连人带剑化为了漫天的飞灰,随风消散在天地间,只余下一间稍有破损的屋子。
……
……
夫子悄悄的收回了目光,眼中带着一丝柔和,看着出云兴高采烈的模样,此时他的心情变得莫名愉快起来。
刚才镇压城中那些蝼蚁的时候似乎有一只与其他的截然不同,居然能短暂的挣脱开束缚,并挥出那一剑。可惜,蝼蚁终究只是蝼蚁,他们竟意图破坏眼前这片良辰美景,其罪行罄竹难书。
还好没让他们得逞,夫子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望着出云那双憧憬的眸子,心中暴起的戾气忽然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嗯?”
出云侧过脸,看着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惊呼一声,不禁低下头。
夫子也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现在的他就像是捣蛋时被抓到的孩子般手忙脚乱,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沉默了半响,出云抬起头,面色微红指着不远处说道,“去哪里逛一逛如何?”
夫子点了点头,看着前面几对年轻的男女,犹豫了半刻后,笨拙的牵住了出云的手,与他想象中不同的是那双柔荑意外的冰凉,就像是寒冰一般。
出云没有挣扎,仍凭他牵着自己的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流淌着奇异的光芒。
她看了一眼夫子,欲言又止,过了半响才喃喃自语道,“你会一直牵住我的手吗?”
不知过了许久,一道淡淡的声音随着风来到了她的耳边。
“当然。”
出云那颗忐忑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就像漂泊的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