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道士在两个多月前就收到何向晚要带姑爷来的人讯息,乐颠颠的给绯心传了信把她叫回来。
结果绯心辞别她师父回来以后,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耗了两个多月,都等的就都不耐烦了。
没有办法,既然被拖在来兮山了,干脆就准备在家里过个年。没成想天天在山上等都等不到的人,她就出来置备个年货居然就撞上了。
“师妹,你怎么在这!”何向晚又惊又喜。
“出来制备年货啊。”绯心一脸闷闷不乐:“本来以为可以跟着师父在江南过年的,结果我爹来信说要我来见见姐夫,催命似的。我以为多么着急的事,就火急火燎的来了,结果就这么无所事事的等了两个月,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山上的师兄师姐都有事情做,就我一个人闲的长毛,就提前下来准备年货喽!”
何向晚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对不住我的小师妹了,只是这一趟摄政王受陛下所托要护送那钦差一程,那钦差又想着微服私访,所以耽搁了些时日。”
绯心道:“我听说了,平卢到处都在议论,京城来了个了不得的大官,来收拾云钦敬留下的残局的。”绯心说着,凑在何向晚耳边问:“是个什么样的大官,威不威风!是个老头么?”
何向晚刚要说话,何景玉交代完该干的事正好出来赶上他们。“阿姐,姐夫,你们好悠闲呐......”
结果追上来就看见了绯心,脸登上就红了,刚刚那还带着少年气抱怨,嘴皮子忽然就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道了一声:“好......好久不见,绯心师妹。”
绯心见了他,也有些惊讶:“师姐,何景玉这个傻小子怎么也来凑热闹了,还从官邸出来,你们就不怕他给人家钦差添乱。”绯心比何景玉还小了两个月,故作老成的模样颇为可爱。
何向晚笑得说不出话。厢易沉咳了一声来掩饰笑意,来解答她的疑惑:“那个......,景玉就是你口中那个了不起的大官。”
“......”绯心上上下下打量了何景玉许久,最终面色复杂的问道:“朝廷是不是没有人用了,姐夫,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能混个比何景玉更大的官当当?”
何景玉本来还十分自得,脸瞬间黑了:“怎么就许你们江湖人十四五岁独当一面,就不许我十四五岁官运亨通了?”
“好了,好了!”何向晚笑这打断他俩的斗嘴:“我们绯心若是入仕,必定可以做个女将军的!你俩一文一武,可不正是将相和么!女将军,快带路吧,许久不曾见师父了,若再不快些,我们可要留在山上过年喽!”
绯心一听就不乐意了:“不行,吉利钱都是我一个人的,你回你家过年去,不许跟我抢!”吉利钱是来兮山上一群弟子研究出来的玩法,过年的时候每人准备几文钱,和自己年龄等岁,藏起来,等放过鞭炮之后一大帮弟子再各处找,谁找到就算谁的。本来银钱就不多,年长的一些弟子也不去找,只是将银钱藏好,任由那些年幼的翻去,权当压岁钱了,图个乐呵。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何向晚、绯心和五福找的格外欢快,为了几个铜板你争我夺个半晌。
何向晚笑着笑着,忽然就笑不出来了,以前师兄们总笑话她,已经十六了,却非得和绯心和五福来争。何向晚总振振有词的说:“绯心不过比我小一岁,五福也只小我四五岁,我怎么就不能抢了。”以往这个时候,二师兄只是笑着由他们闹,等到守完了岁,总会偷偷给何向晚补上一个大红包。
何向晚好奇了好多年,究竟是她和绯心五福每人都有一个,还是独她有一份。可惜终究没有问出口,五福死了,二师兄也死了,以后也永远不可能问出口了。
何向晚强打精神:“好了,还是快些走吧,如今你师姐我可是招了个摄政王夫君,背靠金山,不愁钱花喽!”
几人说说笑笑的往山上走,绯心和何景玉走在前面,一边斗嘴一边打打闹闹,热火朝天。厢易沉和何向晚跟在后面。
厢易沉总是不住的偷笑。
何向晚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就拿你向我师妹炫耀炫耀么?你怎么笑得像捡了钱似的!”
厢易沉颇为认真的说:“那是自然,我还能让晚晚拿的出手炫耀,不算百无一用,可不是值得开心!”
“你真的是......”何向晚纵然是整个江湖公认的脸皮厚,也被厢易沉捧的不好意思了。
“对了,你那折梅郎的称号,怎么想出来的,如此有新意。”何向嗯决定转移话题。这将近一年,摄政王的传奇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好像却是没有听过这一桩。
厢易沉提起这一称号,有些得意:“好听吧!这个号可是我苦思冥想想出来的: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陆凯折梅赠范晔,雅哉!趣哉!”说到这里,厢易沉有颇为气愤的撇撇嘴“竹垣阮琅两个附庸风雅的,本王起早贪黑起的名号,他俩见着好,居然一人仿了一个。”
何向晚点点头:“我还当有什么人值得你折梅相赠呢!”
厢易沉闻言,居然真的点点头:“其实,确实有这么个缘故的。”
“哦?谁呀?”何向晚问了一句,语气居然有点酸溜溜的,他要是有什么爱而不得的白月光,或者有什么生离死别的青梅竹马,那就就不嫁了。她可不想在他的心里比不得另一个人好,或者他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身上有某个人的影子。
厢易沉沉吟一下:“是我的一个士兵,当年北域战场上,我身边有亲兵被人买通了,趁着我与敌人酣战,说要助我,实则在我背后放冷箭。怕我死不了,还在箭矢上涂了叫做一沾倒的剧毒。结果他一搭弓,我身边的一个士兵就发现不对劲,我又被敌人纠缠着,他便替我挡了这一箭。”
厢易沉深吸一口气:“本来没有伤到要害,可是军医将他抬回去才知道,箭上涂了一沾倒。他临终前对我说,他是南方的来的,刚给自家娘子写了信,说自己就要退伍了,等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一盒北方女人管用的梅花香粉。他回不去了,央我把他买的香粉给她夫人送过去。”
“可是我连他的遗愿都没能达到,打完那一仗,我赶去南边,才知道南边遭了大水,他夫人顾着幼子和年迈的公婆,结果没能逃出来,只听说孩子被她放在了树杈上,被人发现后救走了。人海茫茫,我也找不到救孩子的人家。只得用她相公给他买的那一盒香粉为她立了做衣冠冢。”厢易沉有些疲累的闭了闭眼,人家救了他的性命,他却连人家的遗愿都无法完成。战场上死生是尝试,可是这份恩情于愧疚,他厢易沉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正因如此,他才坚持给自己的号取了个梅字。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可是他的士兵,终究没有办法把小心珍藏地梅送给自己的夫人了。
何向晚听完,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又是替那士兵悲痛,又是感激他救了厢易沉一命,使得厢易沉能活着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对不起......”她说,她真的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