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艳阳高照。
老李头站在汽车维修厂门外,闷热的气流霎时扑面而来,他伸了个懒腰,连同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微微颤了几下。
旁边铁棚里响起铁块敲击的声音,老李头不由眯着眼,顶着炽热的阳光走了过去。
燥热如蒸盘的棚子里停了辆黑色越野车,流线型的弧度优美,外壳锃亮,一看就是辆名贵的。
老李头摇着手中的大蒲扇,声音异常洪亮地问道:“小宋,你咋还修车啊?吃了没?”
这时,车下伸出一双细瘦纤柔的手臂。
紧接着,从里面出来一人,躺在滑动铁板上,手中拿着把铁锤。
是个年轻人。
她答了声“没有”,而后身形利落地起身,瘦弱的背脊挺得笔直地站着。
老李头眉毛一扬,用蒲扇拍了拍大肚子,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小宋啊,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应该按时吃饭——”
宋哀神情淡淡,情绪不甚起伏的“嗯”了声。
老李头目光落在女生神情平静的脸上,心下微叹,“去吃饭吧!”
宋哀礼貌颔首,放下手中的铁锤出了铁棚。
看着女生清瘦的背影,老李头摇了摇头,“这年头,好人没好命啊……”
……
宋哀出了汽车维修厂,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去了小吃一条街。
车声,嬉笑声,吆喝叫卖声不断。热热闹闹的人群,弥漫着各种香辣馋舌的香味。
她停了自行车,缩在一旁的街道边,随手拿过挂在车上的军绿色布包,朝着人群中走去。
兜兜转转,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家人烟僻静的餐馆前,店里没什么人。
宋哀走了进去。
“哟!小宋又来啦!”
才进门,店里就有人惊喜地叫了声。
宋哀抬眼看去,是这家店的老板。
大约五十来岁,裹着碎花布围裙,正坐在板凳上吃着咸菜稀饭,人们都叫她桂花婶子。
宋哀点头,坐在旁边的木板凳上。
“今天还是白面馒头加玉米粥吗?”
“嗯。”
“好嘞!婶子这就去给你端来!”
说罢,也不等宋哀回应,脚步轻捷地起身走向了里屋的厨房。
桂花婶子很快端着满满一大碗玉米粥出来。
硕大的瓷碗内,粥上面放着两三个白乎乎的白面馒头,旁边撒了把咸菜,看上去寡淡无味。
宋哀却不在意,接过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桂花婶子也坐了下来,一边吃着稀饭,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宋哀。
宋哀有一副极为出色的长相。
此刻,她侧着头,细长柔软的发随意绑起,几缕细碎的发垂落,肌肤是寡淡的凝白。
整个人给人一种苍白无色的感觉。
桂花婶子却觉得小宋很可爱,是一个乖巧得不得了的孩子。
她笑眯眯地看着宋哀,那眼中的绽放的光温和而恬淡,像是繁星春水,正如一位深爱孩子的母亲一样。
桂花婶子是过来人,知道这孩子的苦,才觉得更加心疼。
像她自己这样大的时候,还和一群混小子在田里打滚呢。只是现在这年头,不像以前那样了。
要是小宋是她的孩子呀,桂花婶子想,自己一定得把她打扮漂漂亮亮的,让她过得高兴。
这时,宋哀已经喝下最后一口玉米粥。
她从肩上的军绿色包里拿出一摞零钱,放在了桌上,起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