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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世间事,成亦惆怅败亦欢

静谧的葡萄湖边已经逐渐堆起了厚厚的尸体,青草地上盛开的野花完全被浓重的血腥气遮蔽了芳香。无数的尸体下面粘稠的血液逐渐汇聚在了一起,好似无数条手腕粗细的红蛇一般,蜿蜒着向湖岸处地势较低的地方流去,那里不知何时竟已积起了脚踝般深浅的血泊。原本淡紫色的湖水在靠近草地的一面已经慢慢变成了深紫、酱紫……

闻福榨干了最后一点元力,为闻家车队留下了一个希望,总算送出了消息。他看着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的人群,嘴里呼呼的喘着粗气,突然扬声大喝道:“白衣卫!剩几人?!”

围在他周围的人数虽多,但都被他之前暴虐的冲击留下了阴影,此刻在长久的对峙中突然听他一喝,这些平时杀人越货习以为常的强盗们居然齐齐退了一步!

闻福轻蔑的一笑,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静静的等着人群另一边传来的回答。

自从闻福从营地中冲到了湖边,便已经被摩天寨的人马单独分隔了开来。敌人怎么可能还会给他机会再去与自己的同伴汇合?但是作为这里的领头人他必须知道详细的情况,虽然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虽然他们注定已经无法离去,但,他必须要让大家知道,他还在!他还在带领着他们!

所以他只能扬声去问。

“大哥,不知道!”答话的人显然是战况激烈,连人数都来不及细数。

“报号!”闻福嘶吼着喊道。

“陈大虎!”

“王凯!”

“句浪!”

“连天云!”

“夜鹰!”

“赵铁锤!”

六个男人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嗓音里都带着嘶哑,但是语气中的战意却丝毫不曾减少。随着最后一人赵铁锤的喊声落下,久久没有其他的声音响起!

闻福知道,合共是十九个白衣卫,闻府中的高端战力、全都达到了二级的修行者,此刻已经憋屈的死了十三人。而听他们声音里那几乎凝固了的悲壮与疲惫,便不难想象他们此刻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也许再过片刻就会像那些人一样归于沉默。

“还有没有其他人?车队的人,闻家的人!”闻福继续大喊着。

“我没看到!”

“大哥,都死了!”

“没有!”

“我这也没有!”

……

没有,没有其它人,一百五十个汉子,除了逃出去的田浩和陈小二,此刻就只剩下七个人!但是看看湖边的尸体,却足足有两三千具。

一比二十!还是在被对方下药的情况下。如果闻家家主此刻在场亦可骄傲了!化妆成闻福的孟依然默默的想着,心头多了几分黯然。

若不是闻家家主先用了这等下作的手段想要灭掉孟家车队,他也不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用这种方法来实施反杀。孟依然在心中暗暗的说服自己,若自己没有这么做,此刻满地的尸体就要变成孟家的人,也许此刻站在这湖边困兽犹斗的六个人中就会有他和天戈。

无奈吗?从庙堂到江湖,争斗从来都不是你情我愿,争斗从来都是赤裸裸的无奈!

既为仇敌,手段勿论!

但是对于闻家的这些铁血汉子,孟依然心里是充满敬意的,因为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一人主动逃离!孟家与闻家势必不可并立,但这是家族之争,与这些汉子无碍,与热血无碍,与勇气无碍,与孟依然的敬意无碍!

敌人,也是可以敬佩的!

“此时此地!”孟依然鼓起丹田之气喝道,“元力尽失之身,困顿疲乏之态,面湖背林之地,十面中伏之势,我与各位,联手杀敌!不论生死,不论往昔,不论恩仇,不论敌友,但有命在,必报此仇!”然后又再次提气喝道:“今日我把你等带入死地,我对不起你们!”

哈哈哈哈哈……孟依然的一番话却引得了六个男人一阵豪放的大笑,笑声中的畅快淋漓放佛要把一生的豪兴在这最后一笑中尽皆释放!

“大哥莫说这等话!此番纵横搏杀,方是我等江湖男儿!”

“什么对不对得起?大哥替我们多杀几个兔崽子就行!”

“就是,大哥,我们是不成了,你一定要出去!”

“对,兄弟们,加把力,掩护大哥杀出去,为咱们报仇!”

“杀!”

……

孟依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种感觉他已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前生他也曾遇到过可敬可佩的敌人,也曾杀过可歌可泣的男儿,那也不是他们的私仇,所争者却是国与国的利益,国家之利,民族之义!没有什么对错,没有什么正义,只有成功或者失败!

此刻他又一次感受到这种滋味。孟依然惆怅的苦笑一声,难道自己的命格就永远躲不开这利益纷争、无穷杀戮吗?

孟依然在惆怅的时候,却不知道余正坤比他更加惆怅。

摩天寨原本建立之初便奉行着肖阳赏善罚恶、替天行道的宗旨。但在这十万大山之中哪有什么大奸大恶、为富不仁之徒?故而摩天寨的规模一直都没有发展起来,到了这两年余正坤上位,才用竭泽而渔、烧杀抢掠的手段聚敛了一些财富和人口。

但终究时间太短,整个摩天寨加起来也就不过三四千人,其中还有部分老弱妇孺。真正能打硬仗的此刻已经差不多全在这儿了。可是对方居然在中了化元散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强的战斗力,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人手,除了几个寨主以外,居然在这里消耗了七七八八!

万万没想到!这就是余正坤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大哥!这领头的怎么办?”秦天彪是个粗人,他才不管山寨是不是损失惨重,那些人的生死关他什么事?只要远处那些大车到手,再多的人也能招来。

余正坤被秦天彪提醒,强行压住心疼,转过脸来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闻福,却发现对方也正恶狠狠的盯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头已经被捆好、放在地上的猪,只剩下考虑是清蒸还是红烧。

余正坤不由一愣,心里很是纳闷的想道,怎么回事,现在明明是老子占优势,你杀了老子那么多人,怎么你比我的眼光还凶狠?

殊不知孟依然心里却在暗暗的生着气:这个混蛋!哼!要不是你们没来由的非要跟闻家联手坑我们孟家,少爷此刻正在床上安安稳稳的修炼呢,犯得着跑这么远来干这种买卖吗?更郁闷的是这帮闻家的人愣是有种,弄的少爷我心里好不是滋味!

“杀!”也许是被秦天彪提醒,也许是受不了孟依然那犀利的眼神,余正坤怒吼出声。

可这个杀字刚刚出口,包括余正坤、秦天彪在内的十几位寨主都愣住了。对面那个方头大耳的中年人竟然抢先一步对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手中的长剑配合着从天空凌厉下击的雪羽枭,闪着幽幽的冷光。

我*靠!这到底是谁杀谁啊?怎么我们刚喊了个杀字,你都冲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被包围了?你知不知道你被下过药啊?!我们可是土匪啊,怎么你比我们还凶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侮辱人啊,就算一定要侮辱人也不要侮辱我们的职业好不好?

摩天寨的各位寨主们愤怒了,他们也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秦天彪一马当先,手中的鬼头刀带着开金裂石之威当头劈下!孟依然强行抑制住身体内,被这场面刺激的快要沸腾的元力,只用自身身体的气力举剑横挡。

叮!

咔嚓!

啪唧!

连着三声脆响,让秦天彪一愣,原本灌满了元力劈下的一刀,竟然只是微微一顿就劈空了!

秦天彪凝神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第一声响是刀剑交击发出的碰撞声,但由于孟依然根本没有灌注元力,手中的长剑只是令鬼头刀微微一顿就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那剑尖的一截落在地上,却令得满地没过脚面的鲜血四下飞溅,是以发出了啪唧的声音。而孟依然早在剑断的时候便矮身从秦天彪身体一侧穿过。

“哈哈哈哈!大哥!看到没?这老小子已经油尽灯枯了,竟连我一刀都接不住,剑都断了!可莫要让他跑了!”

有了秦天彪做先锋,试出了孟依然的状态。其余的各个寨主再不犹豫,各持兵刃向着孟依然冲去。在他们眼中,孟依然假扮的闻福既然有如此高明的修为,那么随身一定带着不少好东西,谁要是杀了他,那在瓜分战利品的时候至少可以多拿一件。

此时的孟依然已经成了他们眼中能够移动的金山!

十五个寨主每人心思都是一样,利益当前,谁还会管其余的那几个穿白衣的家伙,盯住眼前这个领头的才是正经!而摩天寨除了寨主之外还活着的百十号人马,则很懂规矩的没有去跟寨主抢人,非常自觉的继续对着剩余的六个白衣卫猛冲。两拨人马一拨往东,一拨往西,渐渐的越离越远。而孟依然在众位寨主的围攻下左躲右闪,慢慢带着他们来到了那片树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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