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天空中有淡淡的云,阳光已经开始变得炽烈,穿过茂密的柳条在地上投下点点光斑,即使偶尔有风吹过池塘,那风中带来的丝丝凉意也在热气里顷刻消散。
孟家到底是曾在中都城里住过的,即使传承已经失了大半,但气派却还在。整个孟府设计的匠心独运,前院宽广大气,后院精巧雅致,穿过月亮门,绕过假山石,便是一池碧荷在六月里显出了花苞,池上曲廊环绕,在池心以挖池子的土堆出一个小渚,栽上几株垂柳,倒有几分闹中取静之感。
小丫鬟冬儿正无聊的倚在池边,穿着葱心绿的绸衫,左手轻轻打着扇儿,右手不时抓一把鱼食撒到池中,若不是一双溜圆的眼珠随着孟天戈转来转去,破坏了几分韵味,那慵懒的模样儿真比扇上的美人儿还要明媚几分。
孟家二少此时可是没有冬儿那么好的心情,小小的孩子偏偏要学大人样儿,倒背着双手,绕着院门口那个大大的假山急急兜着圈子,但无论走到哪个方向,一双眼睛却牢牢的盯着十几米外的那个月亮门洞,一张小脸上居然挂着些微的汗珠。
“表哥!”孟依然的身影刚刚出现在门口,孟二少就欢喜的叫了起来,一溜小跑来到了表哥身边道:“怎么样,大伯同意了吗?”
孟依然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同意个屁,我说你小子,每次想出去都让我去说,自己躲在后面,这次老爷子都把我骂惨了,哼,我都出不去,你还想去?没门!”
听到表哥这么一说,孟天戈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肉顿时垮了下来,身体就像矮了半截似的,却又不甘心的问道:“那,那你不去谁去?咱家还有比表哥更有本事的?”
孟依然哼了一声道:“老爷子这次要自己去!”
“啊?!”孟天戈惊讶道:“大……大伯要亲自去?那家里怎么办?万一要是趁这时候有人找上门来,那……”
孟依然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感动,随后无奈的道:“老爷子说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就让我舍了这个家,带你一起跑。”
孟天戈虽然年龄小,但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对于大伯的回护之心也很是感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傻傻的“哦”了一声。
孟依然低头看着孟天戈,戏谑的道:“怎么,这样就没招了?”
“嗯?表哥,你莫非有什么主意?”
“嘿嘿,说不让去就不去啊?你当我孟依然是那么乖乖听话的人?跟我来,到我屋里慢慢说……”
从头到尾都没人跟冬儿打个招呼,小丫鬟感觉自己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被人无视了,眼睁睁看着二少爷跟着大少爷进了屋,关了门,不一会里面便传来二少爷的惊呼声。
“啊?!”
“这样不好吧?”
“想,当然想了。”
“哦,那好吧,我听表哥的……”
后院里渐渐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争食的游鱼和小丫鬟狐疑的目光。
第二天一早,孟府的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前院里早就停着十几架大车,满满当当的装着紫雪草、凤尾芝、九叶参、仙灵鹿茸、裂地熊胆、翼虎骨、风豹胎等珍稀之物。
这些东西可不是普通货色,那几种药草都是炼制丹药的材料,至于那些鹿茸虎骨之类,更是灵兽身上所产,有些用来炼药,有些却是用来铸造兵器的。
在中间的一辆车子尤其显得高大,足足是别的车子的三倍高、四倍宽,通体用精钢掺了云砂所造,无论是硬度还是韧性都无可挑剔,上面用厚厚的油布盖上,以钢钉钉住四角,从外面根本无法看出里面装的什么。
孟依然的心里却明白这辆车上装的是四头资质很好的灵兽幼崽。光是这四头幼崽,就抵得上其余货物价值的几十倍。
孟天戈也跟着众人跑前跑后,查看所带的货品是否齐全,捆扎是否牢靠,所带的盘缠口粮是否齐备,只是一双眼珠却在滴溜溜的乱转,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止戈,天戈,你们过来。”孟如海一脚跨进院门,人还没到,豪爽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孟依然给了表弟一个眼神,大步向着父亲走了过去。孟天戈口中高声答应着大伯的呼喊,手却悄悄在一辆装着药草的车上一摸,把拿到手中的皮条用力一崩,随后也快步向孟如海走了过去。
孟如海呵呵笑道:“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你们刚刚查点的怎么样?都准备好了没有?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可要好好努力准备花城学院的复试,到年底就要去国都进行复赛了,到时候可不要让人给刷下来啊。”
孟依然恭恭敬敬的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孟天戈问道:“大伯,听说复赛要进行一年呢,是不是这样?那这一年我们都不能回来吗?”
孟如海哈哈笑道:“你这孩子,都拿到复赛资格了,怎么还不知道具体的赛制?”
他一手捋了捋胡子,继续道:“花城学院每五年才招收一批学员,就是因为从初赛到正式入学就需要花费整整三年的时间进行挑选,可以说每个最终有资格进入花城学院的学生,从进入的那一刻起,其实自身就有了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已经站在了同龄人的前面!”
看看孟天戈疑惑的眼神,孟如海继续道:“你想想,从整个中域招收学生,能够通过初赛的学生实力也是参差不齐,有的背景深厚,有的天资如妖,有的却是凭着一股狠劲儿过了初赛,甚至连一些基本的修行常识都传承不全。所以为了尽量消除这些参加复赛的学生之间因为背景不同而产生的差异,都是先由各自所属的国家教导一年,一年后在各自国都进行挑选,通过者才被送往中都,这才是所谓的复赛。”
“至于决赛,”孟如海深吸了口气道:“那是要在花城学院中学习一年,然后进行的最终比试。这种选拔方法是花城学院经过漫长的时间摸索出来的,最能够排除外物的影响,从而体现出一个学生自身真正的潜能。”
“据说每届的选拔方式都不同,但却是一样的残酷,很多学生都会在选拔中丧命。不过,这也是出人头地的绝佳机会,因为选拔之时几乎修行者中所有的大能都会到场观看,如果表现优异的就会直接被大能者选为自己的弟子,这就比进入学院的那些人又高了一步。”
孟如海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两个晚辈,一字字道:“甚至,传说有人直接被到场的仙魔挑中,自此一步登天!”
“嘶!”孟天戈长长吸了口气,嘴里喃喃的道:“仙魔哇……真的有仙魔收徒吗……好厉害!”
孟依然却仍旧一脸淡淡的表情,作为一个穿越者,穿越这样的事都被他碰到了,对于仙魔便实在缺少几分敬畏,在他看来,所谓仙魔也不过是实力强大些罢了。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不管在哪里,孟依然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实力。
孟如海满意的看着侄儿兴奋的表情,笑道:“好了,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你们也不要有压力,只要能进入学院就好,其他那些能争就争,实在争不到也就算了。”他伸手在两兄弟肩膀上拍了拍道:“你们再仔细检查一下货物,我去驯兽堂喂喂那些宝贝儿,如电这次跟我一起去,得最后给它一顿好的。”
孟依然看着父亲朝着后院走去,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扬声喊道:“杨叔,你看看那辆车子捆紧了没有,可别半路上散了。”他抬手一指,指尖对着的正是刚刚孟天戈检查的灵药车。
孟如海刚刚走到月亮门前,就听到背后哗啦一声,一转身就看到家里的车把式老杨站在那辆装满了灵草的车旁,正手忙脚乱的从地上往车里捡着,整整多半车药材散落在地上,堆起了一个小小的药堆。
“老杨,快住手,你别动!”孟如海一看顿时急了,那些虎骨鹿茸之类的还好,不怕压也不怕挤。可这车药草却是娇嫩的很,每一株都要按照特定的方式保存安置,如果出现了半点意外,那轻则药性流失成为废材,重则药性对冲成为毒药。
“东家,俺,俺……”
杨老实是这御兽峰下土生土长的人,年轻时就到孟府当了伙计,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六年,算是孟家打点生意的老人儿了。他的为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本本分分、谨小慎微,这多半辈子没立过大功也没出过大错。现在闯了这么大的祸,膝盖以下都埋在药堆里,一动不敢动,吓的脸都白了。
孟依然道:“杨叔,别怕,没事,你别动就行。”转过头又对孟如海道:“爹,我跟你一起把这车重新装好就成了。天戈,去,到驯兽堂把那些灵兽们都喂了,尤其是如电,可要好好调理。”
孟天戈答应一声,从孟如海手里接过驯兽堂的钥匙,脚步轻盈的朝着后院跑去……
“叭!叭叭!”
天还没有大亮,杨老实坐在头车上,手中的大鞭抖起一个漂亮的鞭花,随着三声清脆的鞭响,车队在蒙蒙的夜色中上了路。
孟府前站满了前来相送的家丁员工,小丫鬟冬儿倚着门抽抽噎噎抹着眼泪儿。孟氏夫妇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看着兄弟俩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在夜色中。
“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如电的状态很好吗,还有咱们驯兽堂其他那些灵兽,不都是你亲自去喂吗,平时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没事儿互相还掐架,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集体拉稀了呢?”柳氏皱着眉头埋怨着。
孟如海想想今早驯兽堂里臭气熏天一片狼藉的样子,自己那闪电豹拉的连站都站不住的情形,突然重重一拍府门前的石麒麟,吼道:“哼!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